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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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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只怕弄錯了吧?」雀舌奇道,「這是我爹爹留給我的,什麼時候成了你的東西?」 「它是我從落陽穀帶出來的,上面有檀生的味道——」韓不及笑得冰冷,「楚大小姐大概還記得檀生吧!這柄匕首是落陽穀的,與你何干?」 「你——」 「你說它是你的,可有什麼證據?」他身上一陣陣發虛,心裡有說不出的煩躁,不勝厭煩地說,「楚大小姐,你不願與我等山野小民多有交集,我們也高攀不起,何不把東西還給我,咱們路歸路,橋歸橋,就此作罷?」 「韓不及,你——」雀舌氣得滿臉緋紅,「虧得我特地趕了來救你,你這個不識好歹——」話未說完,眼圈一紅,幾乎就哭了出來。 韓不及聞言,身子晃了晃,如受重擊。 雀舌卻不留意,她自知說不過他,又不願再受他羞辱,只好反手擲下匕首,扭身就走。 「楚雀舌,你敢再逃一次,我決不原諒你……」 身後是他撕心裂肺的呼喚,她卻聽若未聞,奪門而出,剛走下兩級木梯,便又站住,「琪哥哥——你怎麼來了?」 「我再不來,就由著你胡鬧嗎?」小王爺板著臉,「你可夠任性的了。」說著便往裡走。 雀舌不言語,只站在門外看著。忽然聽見小王爺的聲音:「來人,騎我的馬,快把蔣太醫請來!」 片刻便見有人領命出來,雀舌心下狐疑,急忙拉住他,「出什麼事了?」 「韓公子暈倒了!」那人說完,急急地去了。 雀舌愣在當場,一時間只覺得腦中一片空白,心裡翻翻滾滾的不知在想些什麼,甚至無法辨識自己身在何處—— 「楚姑娘,你快進去看看——」落紫顯然受了極大的驚嚇,滿臉都是淚,急急地沖出來。 雀舌如夢初醒,急忙搶入房中,一眼望見韓不及伏在床上,已經昏厥過去,雙目緊閉,臉色慘白,連雙唇都是黯淡的白。與之相對的是他的白衫,此時已經不能稱之為白衣,那背後幾乎被鮮血浸透,紅得觸目驚心,雀舌只覺得腦中一陣昏暈,身子一晃,幾乎就要跌倒。 小王爺走到她面前,咬牙道:「這下你可滿意了?」一頓足,逕自去了。 雀舌一步一步走到床邊,執起他垂落床沿的手,十指修長,卻沒有記憶中的溫度,冰冷得可怕。 蔣太醫很快趕來,撕開衣衫看了,卻是一條長約三寸的傷口,急忙敷藥裹傷,好半天,才勉強止住血。 雀舌拉住他,「要不要緊?」 蔣太醫搖頭,「對方下手甚是狠毒,兵器上留有倒刺,刀刃入肉極深,所幸並無性命之憂,只是失血過多,需得好好調養方能無事,我這裡開一副方子,一天三次,煎給他吃。」 雀舌點頭,又問:「還有什麼該注意的嗎?」 「忌生氣,忌激動,忌與人爭鬥,慢慢調養,就好了。」蔣太醫一邊寫著方子一邊回答。 雀舌一夜未歸,環翠也不敢睡,一直等到天亮,才聽見傳話叫她過去,急忙梳洗了,趕到靜心院,迎頭撞見珍珠,忙問:「是什麼事?」 珍珠笑道:「快去吧,有好差事派給你呢!」 環翠心下狐疑,剛進了院裡,卻見那日在客棧見到的姑娘站在樹下發怔,奇道:「單姑娘,你這是做什麼呢?」 落紫回頭瞧見她,勉強笑笑,「楚姑娘在裡面。」 環翠也不及細問,掀簾子進去,雀舌背對著門,坐在床前的墊子上,一徑地發怔,床上卻是一名年輕男子,正睡得深沉,臉上卻白得沒有半分血色,似乎受了極重的傷。 他身上覆著上好的錦被,質地柔滑,卻不易蓋得牢靠,雀舌把下滑的被子拉高了些,轉頭見她進來,指指外面,示意她出去說話,環翠急忙退出去。 雀舌很快出來,「這幾日你不必過我那邊去,留在這裡照顧韓公子,什麼吃的用的,你親自到我房裡拿。」說著從懷裡拿出一隻玉瓶,吩咐,「這是金創藥,每隔兩個時辰換一次,廚房裡有煎的藥,你拿過來自己熬,記住——」她瞧了眼遠處的落紫,低聲道,「所有一切都由你來做,忙不過來就讓玉欄幫你,可不許交給旁人,記住了?」玉欄也是她的貼身丫環。 「可是——」環翠猶豫道,「我和玉欄都過這邊來,姑娘你那裡怎麼辦?」 「琪哥哥那裡多的是丫頭——」雀舌執起她的手,微微一笑,「我卻只信得過你,這件事我交給你了,可不能出半點差錯!」 環翠抿嘴一笑,「姑娘放心。」 雀舌點點頭,過去向落紫說了幾句話,兩人一前一後出了靜心院。不一會兒玉欄過來,環翠拉住她問:「那位落紫姑娘不住這裡嗎?」 玉欄手裡端著盆熱水,急著要走,「她住清輝堂,和姑娘一起。」 此時已是春末夏初,一樹一樹的花過了花期,便是滿眼的油綠,太陽並不灼人,透過枝葉的縫隙灑在庭院裡,篩金點銀一般,亮閃閃的甚是好看。 韓不及醒來的時候,已經是下半夜,溫和的日頭透過細密的翠色紗窗,映在他的臉上,暖暖的極是舒服,房內空無一人,四下寂靜無聲,卻不知身在何處,他支起身子想要坐起來,手上卻甚是無力,忽聽外面有人說話—— 「……來過了?」 「嗯,剛走,瞧了瞧,沒說什麼,只是重新寫了方子。」 原來是兩名女子,都壓低了嗓音,想是怕驚醒了他。 「沒說要不要緊嗎?」 「……」 「那怎麼成,都兩天了,我看還是把吳太醫請來吧,這蔣太醫我總瞧著他有點不把穩的意思!」 「蔣太醫雖沒說什麼,卻一直點頭,想來已無大礙,湯先生也說無礙,您怎麼就不信,若果真無事,您再把吳太醫請來,豈不是要鬧笑話?」 「九律哥哥一向就愛哄我,我才不信他!」她雖這樣說,卻似乎松了口氣,「你好生侍候著,若是醒了,打發人告訴我……」接著便是細碎的腳步聲,兩個人漸行漸遠,其他的話便聽不清晰。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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