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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四


  雀舌跳起來,「傷得重嗎?要不要緊?」語氣甚是驚慌。

  環翠急忙擺手,「不是、不是,我跟湯先生進去,還沒有說上三句話就告辭出來,我也不知道他究竟傷得怎樣。」

  「那——你瞧他的臉色,可要緊嗎?」雀舌急問。

  「你既然關心,為何不親自瞧瞧去?」門「吱」的一聲開了,湯九律似笑非笑地站在那裡。

  「我、我哪裡關心?」雀舌臉上大紅,竟有些結巴。

  「既如此,我剛得的消息,大概你也不願意聽了?」湯九律說完,拔腳要走。

  雀舌急忙拖住他,問:「什麼消息?」

  湯九律也不為難她,微微一笑,伸出一根指頭,「番千手仍在洛陽城。」再出一根,「滇中囚蠱門今晚要尋他們晦氣。」

  落紫守在旁邊看著廚子熬好了粥,小心翼翼地端進去,見他靠在枕上若有所思,笑道:「公子有傷在身,只怕胃口不好,吃些清淡的吧。」

  「我想喝酒,去打些酒來。」韓不及吩咐。

  「公子,酒傷身體——」落紫勸道,「那頭陀這次雖然沒有下毒,傷口卻深得很,公子又失血過多……」

  「也罷,我自己買去。」韓不及說著,坐起身來。

  落紫無法,只好答應:「公子稍等,我去去就來。」

  他傷在背部,只好趴在枕上,夜已深沉,四下漸漸安靜下來,隱隱傳來打更的聲音,傷口的疼痛便一波一波湧上來,他清醒得半點睡意也無,只覺得心中煩躁——

  外面忽然「咣」的一聲響,似是重物落地的聲音,接著便是「砰」的一聲,門被人從外踹開,卻是信陽府的那名紫衣人,盯著他仔細瞧了半晌,哈哈大笑,「今天聽說落陽谷韓公子被番千手重傷,我還不相信,如此看來竟是老天幫忙。」說著將手一招,又有兩人押了一個女子進來,那女子五花大綁,嘴裡還塞了幾隻麻胡桃,臉漲得通紅,正是單落紫。

  韓不及慢慢坐起來,一顆一顆扣著衣裳紐扣。

  紫衣人以為他處於劣勢,必定驚慌,此刻見他氣定神閑的模樣,反倒著急,「你要做什麼?」

  「你問我嗎?」韓不及冷笑,「三更半夜擾人清夢,我倒想問問,閣下想要做什麼?」

  紫衣人惱羞成怒,解下腰間長鞭,料定韓不及有傷在身,不是自己對手,當頭便是一鞭。

  眼見那一鞭便要砸在他臉上,忽然停在半空,卻是一隻小小的茶杯,韓不及微微一笑,一甩手,那茶杯帶著強大的餘力,卷著鞭子便向紫衣人砸去,頓時臉上多出一條血痕。

  紫衣人大怒,左手捂住傷口,右手一揮,身後四人沖上來,圍成半個包圍圈。

  韓不及只覺得背後熱辣辣地刺痛,心知方才使力已經撕裂了傷口,只覺得手足酸軟,眼前一陣陣發黑,他心裡雖急,臉上卻不露出,依舊氣定神閑的模樣。

  恰在此時,門外忽然一片聲吵嚷起來,紫衣人臉色微變,看向旁邊的人,「去看看怎麼回事。」

  那人出去,很快又回來,「大公子,是安榮王府的禁衛,正四處查房,我問了,今晚王府失盜。」

  正說著,便有兩隊士兵直沖上來,清出一條通道,耳聽腳步霍霍,有人進來了。

  紫衣人皺眉,此時要走卻也來不及了,眼看著一名錦衣公子笑意盈盈地拾級而上,身後跟著兩名青年侍衛。

  錦衣公子瞟了落紫一眼,秀眉微蹙,指著紫衣人問:「你們這是做什麼?她犯了什麼錯?」

  「她是府裡逃奴,我們從信陽府一直追到洛陽來——」紫衣人賠著笑,邊說邊從懷裡摸出一隻元寶,塞進他手裡。

  「從信陽追到洛陽來?也怪不容易的——」錦衣公子掂了掂分量,塞在袖中,擺手放行,「這等事我管不著,你們走吧。」

  「謝謝官爺。」紫衣人大喜,使了個眼色,押著落紫便要離開。

  「慢著!」

  紫衣人一驚回頭,見是韓不及,咬牙恨道:「這裡沒有公子的事吧!」

  韓不及不理他,向錦衣公子道:「你不是查盜嗎?我看這女子形跡可疑,只怕便是個大盜——」語氣裡竟有三分譏誚。

  「是嗎?」錦衣公子上下打量了落紫一番,擺手命人,「搜她!」

  一名士兵上前,上下搜了一遍,捧了一堆零碎的東西過來,全是些女兒家的隨身用品,錦衣公子扔在一邊,卻揀出一柄做工精細的匕首,手柄上鑲著一塊溫潤的和田寶玉,一看便知價值非凡——

  「這東西一個逃奴怎麼會有?只怕是偷的——」錦衣公子臉上變色,厲聲喝道,「把她給我押起來!」

  紫衣人大急,「這、這——官爺,你看在我們遠道而來的分上……」

  「你放心,我帶回去問問,不過是例行公事,若果真無事,自然給你送回來。」錦衣公子仍然笑笑的,和藹地說,「你們找個客棧住下,明日到王府聽信,自然有好消息給你,嗯?」

  紫衣人思量再三,卻不敢得罪安榮王府,只得恨恨地去了。

  錦衣公子見他去遠了,才輕輕歎了口氣,柔聲道:「給她解開繩索。」聲音清脆,如溪流山谷,甚是好聽,原來是個女子。

  被人解了繩索,取出口中的麻胡桃,落紫急忙行禮,「多謝楚姑娘救命之恩。」

  雀舌側身避過,冷笑道:「要謝,便去謝謝那位公子吧!」說完拔腳就走。

  「站住!」韓不及看著她決然而去的背影,心裡一個空洞慢慢擴大,冰冷的風灌進來,徹骨的冰寒。雀兒,你已經背叛我一次,還想有第二次嗎?不行啊,雀兒,我再也不能一個人承受那漫無盡頭的虛空和荒蕪,我的雀兒!

  雀舌停下,不冷不熱地說:「不知韓大公子找我還有什麼事?」

  「我的東西——」韓不及神色冷峻,朝她伸出一隻手,「請你還給我。」

  「哦?」雀舌回過身,譏誚地挑眉,「不知我拿了公子什麼東西?」

  「我的匕首。」韓不及一邊說話一邊站起來,他背後一直在流血,行動甚是緩慢。

  「你是說這個?」雀舌舉起方才從落紫身上搜出來的匕首。

  韓不及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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