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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


  「回姬少央那裡去。」戀瞳平靜地說,「我答應別人的事,一定要做到。」她答應過他,會回去吃晚飯的。

  「戀瞳!」千代漠司急得直跺腳。

  「漠司哥哥。」戀瞳轉身,微笑,「我一定跟你回東京,但是,等明天好不好?明天我們一起離開,離開這裡。」

  千代漠司本來還想再勸,此刻卻呆住了,他從沒見過精靈乖巧的妹妹笑得如此悽楚。這一刻,他是真的後悔了,為什麼他要送她來上海?

  「你說什麼?」少央騰地站起來。

  「山田已經動手了!」九命僵硬地說,「我暗中保護戀瞳小姐回家,黑熊的兩個手下劫持了戀瞳小姐!」

  少央頓時臉色刷白,「人呢?」

  「跑了!我追了一段,進入鬧市區就沒再追,怕引起騷動。」

  「你是豬啊!我在問戀瞳人呢?」

  九命忙道:「戀瞳小姐沒事!她沒有受傷!」

  「那她人呢?」不是騙他吧,她若沒事,為什麼現在還沒有回來?

  「她現在跟千代少爺在一起。」九命從懷中掏出一疊照片,「剛拍的。我還沒來得及動手,千代少爺突然出現。」

  「千代漠司?」少央遲疑地接過照片,英挺高大的男子,半蹲著身子,懷裡摟著嬌俏的少女,這個人正是千代漠司!他來上海做什麼?

  「很明顯,他是來接千代戀瞳回東京的!」瑟司從樓上下來,神色凝重,「千代家多半已經得到消息,山田拿千代戀瞳做人質,否則,千代漠司那種人怎麼會有閒情跑到上海來?」

  「為什麼?」少央握照片的手微微顫抖,「他為什麼要接戀瞳離開上海?」

  「如果是你,會放著自己的親妹妹在敵人手裡嗎?」

  少央低吼:「我們跟千代家又沒有過節!」

  「山田跟他有過節!」瑟司冷酷地提醒,「少央,你覺得你可以違抗山田嗎?」

  「我——」可以嗎?他可以違抗山田嗎?媚怎麼辦?不,不行的。少央腦中一片混亂,頹然坐下。

  「戀瞳她不會回來了。」瑟司平淡地說完,「別等了,我們吃飯吧!」

  她不會回來了?

  少鴦抱頭坐在沙發上,心裡如同滾油在煎。

  「你在這裡做什麼?」清亮的嗓音像是來自天外,清晰地打破了室內的沉寂。

  少央猛然抬頭,就在他眼前,戀瞳穿著深藍色的制服,若有所思地打量他。

  「怎麼了?」戀瞳放下書包,蹲在他面前,「你吃飯了沒有?臉色怎麼這麼難看?難道又發病了?」

  「我……我很好,」少央深吸口氣,小心翼翼地執起她的手,像是握著什麼輕輕一碰就會碎掉的寶貝,「你回來了?」

  戀瞳點頭。

  「那就去吃飯吧!」少央牽著她站起來,勉強道,「菊香做了好多你愛吃的菜。」

  「我先去換件衣服。」

  「我等你。」

  少央呆站在客廳裡,直到她的背影消失在浴室那邊,這才用力在臉上捏了一把,感覺得到痛。這是真的!她真的回來了!

  「難以置信。」一直躲在門後偷看的瑟司安靜地現身,九命跟在他身後,「千代漠司竟然沒帶她走,人也沒過來,那就只有一個可能,他們——」

  「有可能千代家還不知道少爺跟山田的事!」九命搶著說。

  少央沒有說話,神情甚是凝重。

  「算了,我們走吧!」瑟司朝九命使了個眼色。千代家絕對不可能不知道那些事,惟一的可能性就是:今夜是他送給妹妹最後與少央相聚的時間。

  還是走吧。他不忍打擾。

  這是明擺著的。

  戀瞳驀然抬首,鏡子裡,是一張蒼白且驚慌的臉。漠司哥哥不會騙她!姬少央,他真的有把她送給山田的打算,否則今天她那麼晚回來,憑他平日裡的脾氣,怎麼可能不發火,怎麼可能不聞不問?

  原來千代戀瞳對他來說,就只是一個可以換回心上人的致勝籌碼,一張可以反敗為勝的王牌,如此而已。

  門上傳來輕叩聲,「戀瞳?」

  「馬上來!」戀瞳深吸口氣,擦乾臉上的水珠。

  不管怎樣,今夜,最後的晚餐。

  「怎麼那麼久?」

  「對不起。」

  她向他道歉?千代戀瞳何曾如此小心?她究竟知道了些什麼?又是怎樣打算的?

  少央沉默地牽著她走進飯廳,心裡一大堆問題,卻不知該如何啟齒。

  「來,先喝點湯。」舀了半碗熱騰騰的雞湯,少央試探著開口,「你今天是自己回來的嗎?」

  「不,」戀瞳很快地說,「是柴陽俊送我回來的。」

  「就是上次到菊苑來的那個男孩子?」很乾淨的男孩,跟她很襯,刹那間,少央發現自己似乎老了。

  「就是他!」戀瞳喝著湯,裝作隨意地說,「他在追我。」

  夾菜的手抖了下,一條煎魚落在桌面上。

  「算了,吃完再收拾吧!」看他手忙腳亂地找東西擦,戀瞳阻止道,「一會兒涼了就不好吃了。」

  空氣中,流動著某種名為「曖昧」的因子,雖然兩個人都不說話,但是冥冥中那種離別的感傷卻清晰地浮現出來。

  從什麼時候開始?少央苦惱地想,為什麼自他從昏睡中醒來,一切就都不同了?

  「柴陽俊是個很好的男孩子,」戀瞳好像管不住自己的嘴巴,總想說話,「他父親在大通銀行工作,是高級決策層,母親在雜誌社做主編,我想,這樣的家庭出來的男孩子,一定很懂得體貼人。」

  「啊。是的。」

  他呢?父親死了,母親病重,記憶中的日子,都是跟著長他十歲的勇哥在一起。

  「柴陽俊在英國出生,三歲的時候去東京讀書,回上海才兩年而已。」

  「……」

  他也曾住在東京,只是那些肮髒血腥醜陋的日子,他永遠也不想再提起。

  「他以後也會回倫敦去,」戀瞳越說越快,越說越大聲,「他跟我說,只要我願意,他也可以選擇去東京,我們可以住在那裡。」

  「我也可以去東京!」

  突如其來的怒吼讓兩人同時呆住。

  戀瞳張大雙眼,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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