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流歌 > 梢頭二月初 | 上頁 下頁 |
十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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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希索?」豆蔻收起手槍,驚疑不定地看著他蒼白的臉與那雙閃著燒灼般光芒的漂亮的眼睛,暗夜與燈影在他的身上勾下了詭異的線條,將他修長的身影襯得極不真實,半長的金髮隨風鼓動,散發著強烈的危險氣息。 「你怎麼了?」豆蔻把槍放在桌上,走過去關上窗子,風停了,那種危險而邪魅的氣息慢慢地被屋裡的溫暖吞噬,豆蔻走到他身邊,昂首問道:「出什麼事了?」 希索怔怔地看著她,一句話也沒說。 豆蔻忽然害怕起來,遲疑了半晌,才慢慢地伸手碰觸他修長的手指,冰涼的觸感刺得她幾乎一縮,她急忙拉著他的手讓他在壁爐邊坐下,柔聲問道:「這樣會不會暖和一點兒?」 希索仍然沒有說話,一雙漆黑的眸子緊緊地盯著她的臉,俊美的臉上帶著難解的神色。 「告訴我你怎麼了?」他從來不會這樣,這些年來,他們能在一起的時日短得屈指可數,所以,每每有這樣的機會,他都會不停地對她說話,不管是好事還是壞事,是開心還是沮喪,他都會告訴她。 希索忽然張開雙臂抱住她纖細的身子,他抱得很緊,那種力道讓她幾乎以為他會就這樣把她揉進他的身體裡去,豆蔻覺得很難受,呼吸也有些困難,但是她沒有動,她能夠感覺到他正在受苦,他的心在受苦,他的手在顫抖,她柔順地將頭擱在他的肩上,靜靜地承受著他的力道,用自己的體溫給他溫暖。 良久良久,希索終於鬆開她,他的眼眶紅紅的,伸手扶住她的臉,將她頰邊散亂的髮絲理順,他勉強笑了笑,溫聲問道:「我說過我有話一定要告訴你,現在,你想知道嗎?」 豆蔻那雙澄澈的大眼睛靜靜地望著他,他的臉上清清楚楚地寫著痛苦與無奈,她慢慢地推開他,縮著身子向溫暖的壁爐又靠近了些,然後,她搖了搖頭,「我不想知道。」 「為什麼?」希索一把抓住她的胳膊,再次把她拉進自己懷裡,厲聲問道,「為什麼?」 豆蔻並不驚慌,仍然靜靜地望著他的眼睛,她伸出另一隻沒有受制的手,慢慢地撫著他的眉心,輕聲說道:「無論你要說什麼,你都已經決定了,」她偏過頭,不再看他,那只手落在了他的肩上,聲音變得更輕了,「我知道你心裡不好過,所以,無論你要做什麼,我都原諒你,你不必說了——」 希索攬緊了她的身子,將臉深深地埋進她的肩窩,他的身子一直在顫抖,豆蔻憐惜地扶抱住他,雪白的手在他的肩背上緩緩地遊走,慢慢地訴說著無言的溫柔。 「你要相信我,」他的聲音低低地盤旋在她的耳邊,「無論發生什麼事,不要離開我,要相信我,我——」 電話鈴聲忽然響了起來,尖銳地劃破了夜的寂靜,也打破了兩人之間魔魅的迷嶂—— 豆蔻推開他的身子,她甚至不敢看他的臉,抓起小幾上銀白色鑲著金邊的電話聽筒,她低聲應道:「喂——」 「是我——」電話那頭,是帶著笑意的聲音。 「倚鉤?」豆蔻驚叫道,他怎麼會在這個時候打電話來? 希索被爐火烤得微紅的俊臉立時一黯,利刃般的眸光狠狠地刺向她的臉,豆蔻不由自主地向後縮了縮。 「告訴你一個好消息,希索已經準備向瑞恩開刀了,如果我算得沒錯,明年春天你就可以如願以償地回去見師父——」 「真的?」豆蔻驚聲問道,再過四天就是他的生日,他怎麼會選在這個日子對瑞恩動手? 「當然是真的。」倚鉤道,「剛剛得到的消息,希索準備在他與麗多娜小姐的婚禮上動手,還有,你小師哥倚恩來過一趟,師父讓他轉告你,你本身功力不夠,這件事你不要插手——師父已經知道他會動手了——」 婚禮?他真的要娶妻了——心痛,痛得她幾乎說不出一句話,她用盡全身的力氣才能平靜地開口:「真的嗎?我真的可以回去?師父他真的讓我回去——」 話還沒有說完,手中的電話被人一把搶過,希索對著話筒冷冷地說了一句就將話筒狠狠地扔到牆腳,他眯起雙眼,那種如利刃般的眸光,幾乎將她的身體割裂。 「你怎麼了?」他的全身散發著極其危險的氣息,豆蔻不自覺地向後退了一步,「你——」 希索慢慢地朝她走來,即使在盛怒中,他的步伐依然優雅得令人心折。 她忽然明白他為什麼會來這裡,又會對她說些什麼了——但在這種時候,她能做什麼?他們期盼已久的一刻就要來了,她又能做什麼?豆蔻抬起下巴,冷冷地開口道:「很晚了,你該出去了。」 希索伸手撐在牆上,低頭看著她倔強的臉,她銳利的眸光深深地刺傷了他的心,他痛心地轉過眼,「你就真的,不想再聽我說話麼?」 他的聲音,滿含著痛苦的無望。 他們,還能再說些什麼?豆蔻別過臉,閉上眼睛。 「我愛你,豆蔻。」 他已經要娶妻了,為什麼一定要為難自己?為什麼一定要說這樣的話?豆蔻搖著頭,急切地看著他的臉尋找答案,他卻沒有看她,那雙深不見底的黑眸一直在看著窗外不知名的遠方,他的臉,非常淡漠——「如果你真的不能相信我,如果你真的需要,那我告訴你,我愛你,這樣,可以了嗎?」 他以為——她只是在嫉妒?在他心裡,她只是一個無知的婦人?她的心被他的冷漠輕輕一刺,似要滴出血來,豆蔻推開他的手,徑直走到門邊,將手按在門把上才冷冷地道:「希索少爺,我要睡了,沒時間再陪你玩這種遊戲,你請吧。」 「哐」的一聲巨響,他手邊的玻璃碎成了千萬片,落在咖啡色的地毯上,濺出鮮紅的色澤,希索慢慢地收回手,流出的血液從他的指尖靜無聲息地滴到地毯上,迅速地滲了進去。 「你——」她的心縮緊,一陣猶豫,但終於還是打開了房門,無聲地請他出去。 希索將那只流血的手插進褲袋,從她身邊與她擦身而過,這一次,他一句話也沒有說。 「什麼嘛!」倚鉤憤憤地叉著煎魚吃了一口,大聲地抱怨著,「什麼叫『你可以滾了』?我有話跟豆蔻說都不行嗎?」 「三更半夜往人家女孩子的房裡打電話,我看你就是不安好心。」麗多娜用一支銀質的叉子挑了一塊皮蛋豆腐,小小地吃了一口,立刻皺眉尖叫,「這是什麼呀,虧你怎麼還吃得下!」 「不懂就一邊去。」倚鉤急忙從她手裡搶出心愛的早餐,「不懂得欣賞的人,當然吃不出個中的奧妙。」轉眼又朝豆蔻道:「九兒,你昨晚怎麼樣,希索那小子有沒有對你怎麼樣——」 「我很好。」豆蔻勉強笑了笑,「你別想多了。」 「我早就說了,」麗多娜漫不經心地端起牛奶喝了一口,眼睛看著倚鉤,聲音嬌媚無比,「這種事輪不到你操心,你以為希索跟你一樣混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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