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黎菁 > 蛇郎君 | 上頁 下頁


  趙賢文快步走了過來,將芝蘭扶起,「芝蘭,好些沒有,還有哪裡不舒服?」

  芝蘭揉了揉仍然有些暈眩的頭,慢慢說道:「沒什麼,就是渾身沒力氣。」抬起眼,天空是藍的,遠處是鬱鬱蔥蔥的山巒,天已經亮了。咦!她終於察覺出不對,眼光一掃,她這是在外面,露天席地,身下躺著的地方是一塊寬大的木板。

  微微一轉頭,接著瞪大了雙眼,客棧……

  昨夜雖是夜晚投宿,看不清客棧全貌,但也絕非現在這樣只剩幾截殘木的廢墟,「這……發生什麼事了?」

  「爹爹說昨晚上發生地震了。」鶴兒歪著小腦袋說道。

  地震?怎麼可能?她昨晚雖暈過去了,但之前那怪聲,那氣味……她看向趙賢文。

  趙賢文微微搖了搖頭,只道:「我醒來後便是現在這樣了。」原來賢文也暈倒了。

  芝蘭在趙賢文的攙扶下站了起來,「其他人都哪去了?」

  「可能是離開了吧。」

  「咦!那邊好像有人。」芝蘭指著前面那塊石頭說道。

  「哦,那是客棧的老闆跟夥計。」趙賢文道。

  芝蘭看著面前殘破的景象微微歎了口氣,真是可憐啊!開客棧本是為了賺錢,如今卻發生這類事情,但話又說回來,昨晚究竟發生了什麼事呢?

  「賢文我們的馬車……」那些只知打打殺殺的人會不會搶走他們的車啊?芝蘭突然間想到。

  「放心,馬車還在,你覺得身體好些,我們就趕路。」

  「我沒事了,還是趕路吧。」還是儘快離開這個是非之地為好,雖然此刻陽光明媚,可她總覺得這地方露著一股陰森的邪氣。

  「那好,我去把馬車駕過來。」趙賢文道,「鶴兒,你陪著娘,不許亂跑。」

  趙賢文去駕馬車的功夫,芝蘭摸摸懷裡的銀子,猶豫了一下,對鶴兒說道:「鶴兒,扶著娘到老闆那邊去。」

  「好。」鶴兒乖巧地應了一聲,扶著娘親走了過去。

  芝蘭看著垂頭坐在地上的老闆與兩個夥計,由懷中取出一些碎銀說道:「老闆,這些銀子就當我們住宿的飯錢吧……不要過於傷心,客棧沒了,可以再建,只要人活著就行啊……」驀地,芝蘭頓住口,驚呆地看著一臉茫然的客棧老闆。

  老闆慢慢地抬起頭,滿臉呆滯看著芝蘭的方向,但細看就會發現,他混濁露出驚懼的眼中根本沒有焦點,口中喃喃低語。顯然神質已經有些失常了。昨晚究竟發生了什麼可怕的事情?

  芝蘭驚呆過後,微微俯下身,才聽清老闆在說些什麼。

  「妖怪,吃人的妖怪,一口一個,所有的人都被吃掉了,被吃掉了……」

  芝蘭仿佛是想起什麼,扔下手中的碎銀,臉色慘白,拉起鶴兒的手,「鶴兒我們走。」

  恰巧,趙賢文將馬車趕了過來,上了車,芝蘭催促賢文快快離開這裡。期間一直緊緊地抱著鶴兒,神色不寧,直到馬車走得遠了,芝蘭的臉色才稍見好轉。

  「芝蘭,你臉色不好,是不是不舒服,先躺一會兒吧。」趕車的趙賢文說道。

  芝蘭咬了咬唇,露出劫後餘生的眸光,猶豫了一下說道:「賢文,是妖怪,昨晚一定是妖怪。」

  趕車的賢文突然轉過頭,「別胡思亂想,這世間哪有什麼妖怪,別自己嚇自己,瞧你的臉都白了。」

  「娘,什麼妖怪,什麼妖怪。」一旁的鶴兒瞪大眼睛好奇地問道。

  芝蘭沒有理兒子,只是驚恐地對賢文說出心中的疑惑,「可是,昨晚那可怕的聲音,還有氣味,還有昨晚那麼多人都沒了,老闆說都被妖怪吃了。」

  賢文突然將馬車停下,回手將芝蘭攬進懷裡,柔聲道:「好了,別怕,沒有什麼妖怪。」察覺到他說妖怪兩字時,芝蘭的身體抖了一下,賢文將她虛軟的身子抱緊,眼神閃過一絲複雜的神色,接著哄道,「不要怕,沒有什麼妖怪吃人,我們一家三口現在不是好好的嗎……」

  「可那些人……」

  「那些人只是先我們一步離開了。」

  「哦。」芝蘭慢慢地安靜下來,突然一聲尖叫,指著前面,「馬,馬……馬怎麼變成黑色的?」昨天明明是白馬啊。芝蘭驚懼地將頭埋在賢文懷中。

  「別怕,別怕,白馬可能是被別人換走了,只剩下這匹黑的,不是白馬變的。」

  「真的?」芝蘭神情有些無助。

  「自然是真的。」趙賢文憐惜地低下頭輕輕吻了一下她的額頭,「你只是太累了,睡一覺就好了。來,閉上眼睛。」

  芝蘭的眼中露出一絲迷茫,接著揚起嘴角微微笑了一下,「也許吧……賢文,別離開我。」然後握住一旁鶴兒的小手,緩緩閉上眼睛。

  鶴兒一臉疑惑地看著娘親,「娘……」

  「噓!」趙賢文對鶴兒做個噤聲的動作,然後將芝蘭輕輕放進馬車裡躺好。低聲道:「你娘累了,別打擾她休息。」

  鶴兒乖乖地點了下頭。

  趙賢文眼神複雜地凝視了芝蘭一會兒,這才起身坐到前面,駕起馬車。

  誰知這一躺下,芝蘭不但沒好,反倒加重了病情,一路上一直昏昏沉沉。偶爾清醒過來時,發現自己渾身乏力地躺在床上,看著四周的擺設應該是在客棧裡。

  鶴兒蔫蔫地坐在床尾,看到芝蘭睜開眼睛,立即哭著撲了上來,「娘,你終於醒了,嗚嗚!還以為你不要鶴兒了呢,你一直睡,一直睡……」

  驀地,門被推開,正是趙賢文端著一碗湯藥走了進來。看到芝蘭醒了,也是一喜,立即將藥碗放到桌上,疾步走至近前,握住芝蘭的手,「你醒了就好。」接著伸手抱下哭鬧的鶴兒,「你娘剛醒,別鬧,去找夥計,看魚粥熬好沒有?好了,給你娘端過來。」

  「哦。」鶴兒飛快地跳下地,跑了出去。

  「賢文,我……」芝蘭躺在床上剛一開口,卻發覺自己的聲音嘶啞,難聽至極,接著眼淚便流了下來。

  趙賢文心痛地說道:「剛剛醒怎麼又哭了,別哭,你病得並不重,大夫已經看過了,只是受了些驚嚇,喝幾副藥就好了。」

  「對不起……」芝蘭哽咽著要說什麼。

  「別哭了。」趙賢文輕哄著,擦掉她臉上的淚,「對了,先把藥喝了。」說著起身拿起桌上的藥碗,坐到床頭,一手將芝蘭的身子輕輕扶起,他先試了試藥湯的溫度,「已經不燙了,剛剛好。」藥碗端到芝蘭的唇邊。

  芝蘭含著淚,一小口一小口將藥喝完。趙賢文正要起身,芝蘭不知哪來的力氣一下子抓住他的衣袖,「別走。」

  賢文輕輕笑了一下,「我不離開。」將空碗放到桌上後又坐回芝蘭身邊。

  「賢文,對不起,因為我耽誤了行程,你不會嫌棄我這個多病的身子?」

  「又胡思亂想了,我們本是夫妻,談什麼嫌棄不嫌棄,當初留下你們母子倆相依為命,生活何其堅苦,我趙賢文一介男兒沒有盡到一絲為人夫為人父的責任,心裡愧疚得緊,如今你只是生病,我理應照顧,怎會生出什麼嫌棄之心呢。」

  芝蘭張了張嘴,又流下眼淚,「是我不對,竟說出這般生分的話。」

  趙賢文輕輕一歎,「是生分多了,也怪我離家那麼久……」

  「賢文,我不是那個意思……」芝蘭急著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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