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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八


  領頭的黑衣人一揮手,身後有一人將肩膀上的黑布袋放下,打開袋口,露出一個粉雕玉琢長得極為漂亮的小男孩。

  「安兒……」司徒身後的悅兒大叫一聲。

  平安被放下來後,大眼睛眨啊眨,露出驚懼,看到對面的娘親後,眼淚瞬間便流了出來,想喊卻喊不出,顯然是被點了啞穴。

  「束手就擒,我就放了你兒子。」黑衣人很乾脆地說道,「否則……」他做了個手勢。

  「啊!」平安痛得大叫,小胳膊被人用刀生生地劃了一道口子,在瞬間,他的穴道也被人解開,「娘、娘,救我、救我,嗚嗚……」

  「安兒……」悅兒擔心地喊,「你們別傷他……公子。」她悅兒焦急地看著公子面無表情的臉,「公子,安兒不能出事啊……」

  「你想讓我出事?」司徒突然轉頭冷冷地問了一句。

  「我……」她不想啊!公子不能有事,安兒更不能,他還那麼小。焦急的她並沒聽出司徒語氣的怪異。

  司徒不再看悅兒,而是把冷冷的眸光轉向平安,繼而對抓著他的黑衣人冷笑一聲,生氣道:「我平生最討厭被人威脅,我給過你們機會了。」話音剛落,他陡然間抬起左手,掌心向外,只見一道耀眼的青光由掌心射出。

  「啊!」一聲慘叫,原本抓住平安的黑衣人已經四分五裂,大家呆怔之際,司徒一刻都未停留,手中連連揮出青光,黑衣人連躲閃都來不及,接二連三地喪命在青光之下。

  滿地四分五裂的屍身,血腥撲鼻,最後一個黑衣人嚇得雙腳發抖,看著司徒一步步向他走近,驀地睨到他眼中一閃而逝的藍光,不由驚叫:「妖……妖怪……啊!」司徒伸手將他脖子掐斷。七人中,只有他一個留了全屍。

  茅屋外的場景恍若煉獄一般。悅兒好久才從呆滯中清醒過來,撲到平安身邊,「安兒、安兒,你怎麼了?」

  平安被濺了滿身的血跡,雙眼直直的,被嚇傻了。

  「安兒,醒醒,別嚇娘,醒醒,安兒。」悅兒一急之下,「啪」地打了安兒一巴掌,「安兒,醒醒!」

  「娘……」安兒的眼睛終於動了動,沒有焦距地看向悅兒。

  「安兒,你醒了?沒事了、沒事了,娘在這裡呢!」

  「娘……」安兒又大叫了一聲,「哇」一聲撲到悅兒懷中放聲痛哭。

  司徒看著相擁在一起的母子,心裡突然生出一種連他也弄不清道不明的酸意。

  悅兒滿眼淚光,緊緊地抱住平安,「好了,沒事了。」繼而轉首看向司徒,生氣地說,「你嚇到安兒了,知不知道,瘋子?!」

  聽到瘋子兩個字,司徒的眸光閃爍,心底深處微微疼了一下,隨即冷哼一聲:「你也像司徒家下人那樣叫我瘋子了,哼,我不是瘋子,卻比瘋子更可怕,我是妖。你忘了嗎?我剛剛告訴過你的。」

  悅兒被他冷峻的眸光一掃,立即打個寒戰,將懷中的平安抱得更緊了。

  「收拾東西,快些離開此地。」司徒道。

  悅兒將懷中仍在大哭的平安抱了起來,走進屋中。不一會兒工夫,拎著一個布包走了出來。

  「我來抱他吧。」司徒走了過來。

  悅兒抬頭看了他一眼,「你……」

  司徒說:「他短時間內不會再出來了。」

  「娘,不要。」平安看到近前的司徒,卻是害怕得渾身發抖。

  司徒的表情一下子變得很沮喪,「安兒,爹不會傷害你,別怕。」

  安兒將腦袋埋在悅兒懷中。

  悅兒心疼地摸摸安兒的腦袋,任何人看到如此血腥的場面都會害怕,何況安兒還是一個不足八歲的孩子,「還是我抱著安兒好了,你去廚房取點火種,這個地方……」她有些留戀地環顧四周一眼,「該燒了。」

  「好。」

  看著沖天的火光,悅兒深深地吸了口氣。

  「是我報仇心切,連累你了。」身旁的司徒說。

  悅兒微微搖頭,「仇總是要報的,天下之大,總有我們的藏身之處。我們走吧。」

  若不是每月下山採購一次,悅兒真覺得自己與世隔絕了。來到司徒所說的藏身處已經三個月。此地倒真是隱秘,除了山裡的野獸,她還不曾看到過其他人。難怪宋勇的人馬找不到了。

  溶洞裡的生活自然比不上山下,但近日被她收拾得也頗有些家的樣子了。而司徒……

  悅兒苦笑了一下,性情變成公子的時候,一般會在洞內深處的一塊大石上閉目打坐;換成另一個人時,身上會多些人情味。連安兒也察覺到了。數月的相處,那晚血腥的陰影已經漸漸淡去,他已經不再害怕司徒了。但當他變成冷漠的司徒瑞安時,平安會自覺地躲開。

  平安的理解是,爹爹的性格很怪,有兩張臉,冷臉與熱臉。他會挑時間與爹爹親近。

  悅兒知道的要比平安多些,當他只是司徒的時候,悅兒能很輕易地從他口中問出一些事情。這個司徒並沒有公子那般沉重的心機。於是悅兒瞭解到了一些匪夷所思的事,並一點點地適應。

  司徒瑞安的另一抹靈魂,也就是悅兒口中的公子,他自稱是狼妖,悅兒偶爾還會有些懷疑,但見到他殺人時所使用的招術,已經高出了武功的範疇。心驚之餘,也只得承認這個事實。

  狼妖雖然侵佔了司徒的身體,但若非他靈魂的進入,以司徒當時的情況連滿月都活不到。司徒雖不能控制自己的身體,但狼妖從小接受的一切,他同樣可以學到。

  八年前,司徒家被滅門。以狼妖的手段事先早就知曉。而他自然也知道了,無奈卻無法通知家人,事後更加無法報仇。狼妖不會為他的家人報仇,嚴格算起來,他們司徒家其實也是狼妖的仇人。

  二十多年前,江湖八大家,與一道士合作,得到了百年前的巨大寶藏,八家平分。本來許諾得到寶藏後將裡面的鎮妖圖送給他。卻在最後起了歹心,怕道士將事情洩露出去,而將其殺死,沉入潭底。而此道士便是狼妖幻化而成的。

  他沒料到人心會如此歹毒。他一不要財寶,二不要權利,只想得到鎮妖圖助他修煉而已。那些人卻事後翻臉無情,將他沉屍潭底。此潭正是埋藏財寶的地方,潭底有鎮妖石,靈力無比,專吸妖怪法力。若非如此,他也不會找那些人合作了。

  他拼盡最後一絲力氣,逃出潭底,險些魂飛魄散之時附到了將要臨產的司徒夫人身上,才僥倖保住性命。而司徒府正是當時江湖八大家之一。

  二十多年後,江湖八大家卻只剩其四。另外四家不是敗落,便是莫名其妙地招到滅門。

  他自然知道此事的前因後果,人性貪婪,當年八家分財寶時便有了爭議,分多分少,埋下了禍根。表面謙和,暗地裡卻爭鬥不斷,互相蠶食,二十年後,江湖享譽勝名的八大家便只餘其四。

  仇人之間互相殘殺,狼妖又怎會干涉。再次得到鎮妖圖後,尋到一處僻靜之所,專心修煉。豈知某次打開鎮妖圖修煉時,一不小心,卻讓妖力外泄,被一游方的道士看見了。

  狼妖的法力不能與之抗衡,受了重傷。意識陷入昏迷之時,身體內的另一抹靈魂,真正的司徒瑞安卻可以控制身體了。他本是人,並不懼怕那老道的法咒,三拳兩腳將老道打趴在地,便慌張地逃了。

  此後,他便與狼妖輪流佔用這個身體。狼妖發現,將靈魂藏入身體深處,療傷修煉會事半功倍。因此,以後的時間,身體便大部分由司徒瑞安控制。

  能控制自己的身體,他想的第一件事自然便是報仇。他與狼妖靈魂相通,知曉仇人是誰。便迫不及待地趕來復仇了,途中收了一個土匪李五當下人使喚。誰知仇沒有報成,竟意外地讓他發現了悅兒的行蹤。

  狼妖以公子身份跟悅兒在一起時,所有的感覺,他都能感受得到。除了狼妖那抹靈魂,陪他時間最長的就是悅兒了,相應的自然也有了感情。當初悅兒傷心離開時,他無法阻止,如今他可以做主了,自然想把悅兒娶進門,讓兒子認祖歸宗。

  以狼妖的能力,殺幾個人不在話下。卻因他修煉的乃是正妖道,殺人仍是逆天而行,而這個身體並非他自身修煉而成,因此每傷人一次,他的元氣就會受損一些,所以他並不想跟人起任何衝突。

  當然悅兒所知這一切皆是從司徒口中得來。每日與他們相處只覺怪異,安兒顯然喜歡那位笑臉迎人的爹爹。而悅兒從十六歲開始由心底戀慕的人卻是公子,那個佔據司徒身體的狼妖。

  不久前,司徒又提到兩人成親的事情,悅兒真不知該如何是好!

  兩抹靈魂存在一個身體裡,而她嫁的究竟是這個身體,還是佔據身體的靈魂啊?!

  無所適從指的就是悅兒此刻的心態吧。

  「娘,你這次下山買什麼好東西了?」安兒坐在悅兒腿前,仰起小臉,笑呵呵地問。

  悅兒從包裡取出一包蜜糖遞給他,「你最愛吃的,別多吃,當心牙痛。」

  「太好了。」安兒一臉滿足地捧住蜜糖,拿出一塊遞給悅兒,「娘,你吃。」

  悅兒搖頭,笑說:「娘不吃,你吃吧!」

  安兒自己吃了一塊,剩下的又仔細用紙包好,「娘,下次下山的時候,帶我去好嗎?天天待在溶洞裡好悶。」

  「可以去花穀玩啊!」悅兒道,花穀在溶洞的另一出口,穀底並不算大,卻長滿了各種奇花異草,四周皆是如刀刃般的峭壁,上面終年雲霧繚繞。

  安兒剛剛發現此地的時候,高興了好久,只是時日一長便不再喜歡了。在漂亮的地方,整整待了三個月也會覺得悶。

  「可是在花穀沒有人跟我玩。」

  悅兒有些心疼地看著安兒,「好,下次娘帶你去集市。」

  「一言為定喔!」

  悅兒笑道:「放心,君子一言……」

  「駟馬難追。」安兒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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