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連清 > 赤焰郎君 | 上頁 下頁
二十九


  清楚地明白經過這一遭,與展斜陽之間那份脆如薄紙的信任頃刻瓦解,先前的努力必然功虧一簀,尤其他又偏執得令人無法想像。唉!要想重新獲取他的信任,難如登天。

  落寞的思緒凝聚泣訴,在方寸間遊走彌漫,狂烈想傾嚷無辜的申辯無人可聽。

  該怨誰?怨爹親的無知、怨命運的擺弄、抑是怨自身那份不該放縱沉淪的情絲?

  追根究底,全是自己甘願以飛蛾姿態沖人明知的烈焰中,即使萬劫不復,活該是咎由自取,又豈能歎。

  可心傷卻去觸動淚意,抑制不住的珠淚一顆顆滾落下來,算了!容許她暫時的放縱吧,無人在旁,請允許她給自己一點喘息的空間,宣洩從不敢表露的無助。

  無聲啜泣著……

  須臾後,啃齧心口的劇痛得以稍緩,淚拭去後她深深地吸了吸氣。

  夠了!夠了!這般就夠了。她眨了眨瞳眸,再無半行淚,被烏絲半掩的嬌顏硬是擠出一絲笑容。

  任叢遠遠地拉著面色淒慘的老爺躲在一邊,悄悄聲地道:「我看小姐好傷心哪。」

  「她所受的,可是奇恥大辱呀!」任九天內疚至極,一徑兒推演她的悲哀來自身體被人所辱。

  「那個展斜陽真個懂得折磨人的道理,不取小姐性命,卻侮辱小姐的清白,這種風聲若是傳揚出去,小姐以後拿什麼面目見人?」

  任九天佝僂的身軀強烈顫抖。「都怪我失策,當初要是不答應薰兒的條件,也不會害得她飽受摧折。」

  「事到如今再說後悔也挽救不了發生的事實,我們能為小姐盡的一份力,就是撫平她的傷口。」

  他籲道:「談何容易。」

  §第十章

  是談何容易,但得面對時,不硬下頭皮也不行;任叢在任九天的示意下,領了幾個腳夫,抬著一箱允諾送給長恨幫的謝禮,偷偷摸摸來到他甚是恐懼的地方。幾日前,這裡還受過一場戰役的洗劫,沖天殺氣至今仍未消褪,尚未重建的混亂,顯著陰森吊詭:懸著一顆七上八下的心房等待片刻後,在密林的另一處終於走出了長恨幫主及一群護衛的高手。

  長恨幫主咧嘴一笑。一雙雙貪婪的大眼看過黃澄澄的金光後,緊皺的眉頭終於松了開來。

  「難得你明白要依約行事,不致趁我長恨幫混亂之餘落井下石,來個死不認賬。」言下之意,任叢若敢毀約背信,就得嘗嘗被追殺的滋味,他長恨幫雖然元氣大傷,但對付任家人可還綽綽有餘。

  「幫……幫主您言重了,承蒙相助,這回才能救出……救出我家小姐,任家人對貴幫的恩德沒齒難忘。」

  「是嗎?」忠孝節義、禮義廉恥,適合從他們口中吐出來嗎?聽來不止噁心,簡直是詭異到了極點。

  「幫……幫主……」任叢克服不了對他的畏懼,講起話來戰戰兢兢。「該給貴幫酬金我可是送到了,那麼……那麼你是不是還欠我……欠我一個交代……」聲若蚊呐地提醒。「那個無心可還……還活著?」

  殺氣陡現!

  「不必你提醒,我也沒打算放過他,要不了多久,我會提他的人頭給你一個交代。」

  「很好,我倒想看看你要怎麼取下我的人頭。」一聲幽幽忽忽的譏誚語調驀然傳來,幾乎奪去所有人的呼吸。

  「無……無心……」眾人胸臆窒息。

  刹那間刀劍出鞘的鏗鏘忙不迭地傳開,同指一個方向。

  長恨幫主訥訥地看著宛若魔神降臨的死神,扯開嗓門叫道:「你怎麼又……」

  「來了」後兩字硬是梗在嘴中,又咽了下去。他堂堂一個大幫大派的掌門人,怎麼可以怕起一個小角色來?

  無心冷冷一笑,毫無人氣的眼波凝聚的全是殺意,仿佛早已看透他心思。「我來是因為你還沒死。」

  長恨幫眾臉都黑了。

  「幫……主……既然人都送到你面前……面前來了,快殺了他,快呀!」任叢悄悄退到暴風圈外,對他大嚷道。

  長恨幫主幾乎要掐死他。「我省得。」

  「任薰衣在哪?」無心轉移目標,投向躲在腳夫身後的任叢臉上。

  任叢立刻臉色慘白,變調道:「我……我不會告訴你,你這輩子休想查到我家小姐的行蹤。」

  「的確,一個將死之人,問也無益。」身為一幫之主,可不能在屬下面前示弱,否則如何服人。

  「任薰衣躲到哪裡去了?」無心只專注于任叢一個人。

  他放聲咆哮。「幫主,你快下令殺了他,我家小姐交代過,只要割下他的人頭,再贈千兩致謝。」

  無心眼波如刃,拔出妖異的紅色劍身,周身進射冷厲……

  任叢繼續啐道:「你這小子,怎麼妄自以為我家小姐會傾心于你,你……你只是個見不得光的殺手,甚至還是朝廷列名在案的欽犯。我家老爺雖然從官場退下,可也是人人敬……敬重的人物,你何德何能膽敢高攀我家小姐?要不是因為你是個殺人不眨眼的惡魔,任家擔心你來個暗箭傷人,不得已之下才採用我家小姐的計策,先取得你的信任,然後再想辦法將你除去,要不是我們有意的要弄,你以為可以碰觸到我家小姐的一根寒毛嗎?你做夢!」他權衡之下,保護小姐平安度過後半輩子要緊。

  無心定定凝視他,外表看似無波無痕,天知道他快發狂了。

  任叢的話不應輕信,尤其任薰衣都已將最珍貴的貞操奉獻給他,難道都還不足以表露她的忠誠嗎?展斜陽仍不斷地為她找尋藉口。但……對任家根深蒂固的嫌惡、任薰衣又是在他面前大咧咧地偕同任九天逃走,仔細一思,這中間過程分明是一套有計劃的預謀……他的疑心不禁煽熾到最高點……難道那些全是虛情假意?

  一連串的問號逼得他心思不安地浮動。

  面對大敵最忌心旌不定,尤其對手又是歷經過大風大浪的高手。無心的波動,哪怕是輕微到幾不可察的悸顫都逃不過長恨幫主的觀察下。

  心有腹案,要除掉這個武藝深不可測的棘手對象,首先得要亂了他的方寸。

  長恨幫主答腔道:「任姑娘慧質蘭心、聰穎過人,上一回要不是我自大不聽她的安排,你絕不可能逃出我們所設下的天羅地網外,今日你又自投羅網,註定了你命止到此。」緊繃的弦斷了!電光交錯間,紅芒與青冷瞬時交織成一遍,狂爆的氣息誰都不敢稍怠,這以命相搏的技鬥,一疏忽,葬送的可是未來人生。

  轉眼間,以青衣為標誌的長恨殺手,傷亡慘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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