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連清 > 赤焰郎君 | 上頁 下頁


  §第三章

  劍尖直指她的咽喉,火炙般的熾焰灼上,喉頭一緊,血濺的感覺已先一步幻出——

  驀然,一片黑暗襲來,意識霎時間呈現空白,虛無縹緲地^她死了嗎?展斜陽終究還是殺了她,無依的芳魂,正悠悠飄蕩在這片無垠天地中,無處可歸。歎了!今生註定成全不了心中的奢盼……呵……她的夢。

  但突兀地,一道亮光忽地射來,不單激散了盈繞的失望,還逼得她不得不煽動眼瞼。杏眼圓睜。入眼的床柱通知她回復的理智,此時她正待在原來的廂房內,安安穩穩地躺在床榻上,她好好地,毫髮未損。可記憶中……那把妖豔的赤焰回劍明明朝她刺來,也記得目睹到展斜陽毒發時的狼狽窘狀,這些不成都是——南柯夢境?她跳下床,身上全新的衣飾穿著卻又在證明記憶曾經真真實實地發生過,那麼她怎會在這裡?而且他的毒……

  任薰衣大驚,不由分說便沖進他的廂房內,千萬不能出事。她佇足一探,廳堂、內室空無一人,連赤焰回劍都不在,人呢?他丟下她,獨自離開了嗎?還是他毒傷太重,已經……

  不,她忙不迭地奔出內室,就這麼恰巧地擅上準備前來收拾房務的掌櫃。

  「姑娘。」啞嗓地喚了句,眼珠子不敢注視瞧她,這位美若天仙的少女,只消一眼,即會讓她絕俗的姿容唆動得心猿意馬,他可不想被削掉一塊肉。

  「掌櫃的,住這房的展公子呢?他退房走了?」任聾衣無暇分析他怪異的舉止,只心焦地直問展斜陽的行蹤,他上哪去了?

  「展大爺他……他有事出門去了,你不曉得嗎?都已經離開一天一夜了。」

  掌櫃的一面回報,一面也覺奇怪,那位煞星在臨出門前,下令清月閣內的所有小廝、跑堂,乃至於他,都不得擅進這姑娘的廂房內一步,連整理房務都不成,畏懼他的狠辣,眾人也只能聽命行事,卻不知這位姑娘竟也不曉展大爺已經離開了清月閣。

  「他離開了一天一夜……」這麼說來,從她最末一回的清醒至今,又過了整整十二個時辰,怪異的是她怎麼可能睡得這麼沉?啊——她忽然想起桌面上那一碗萊汁。「展公子有沒有道明他所去之所?」

  「沒有,我也不敢問。」掌櫃囁嚅地回道。

  四天前他怒削店小二的不規矩,又駭得橫行霸道的官兵們全識相地不敢再次上門挑釁,這些前車之鑒,歷歷在目,他可是一輩子都忘懷不了。她瞭解掌櫃的懼怕。也難怪他,無心的冷厲絕情,是沒幾個人可承受得住。

  「沒事了,你下去吧!」她揮手打發掉他。「是。」掌櫃走後,只剩心慌意亂的任薰衣。他該不會神通廣大地查出爹爹的下落,而趕去狙殺他的吧?一時之間她心悸地想奔回,驀地回首,赫然見到無心鬼魅般的身形已然佇立在她身後,依舊是面無表情的冰冷。

  「展哥哥……」她咽下驚愕。「你的毒傷呢?」

  「沒有事情可以困擾我。」他淡淡地帶過。看情況應無大礙了。

  她踱步過去,眸一轉,又再度道:「那麼這一天一夜裡頭你上哪去了?留我一人在客棧裡,不擔心我乘機逃了?」

  「你會逃嗎?」他不屑地反問。「你不是才寡廉鮮恥地告訴我,願成我的禁臠,侍奉我終身?」

  她笑了笑,不為這番譏誚給打擊到。「我卻以為你的篤定,應該來自迷藥的功效。摻雜在藥汁裡頭讓我服下,致使我睡了一天一夜。」他冷冷一哼,不再贅言。

  任薰衣也無意在這話題上打轉,眼前最重要的,是得探出他消失的這段期間裡,究竟上哪去?

  「你去見誰?」她放膽一問。

  他詭異地瞄望她一眼,一字一字道:「我、的、仇、人。」

  難道——

  「不可能……沒有我的指引,你絕不可能查得出我爹的下落。」她顫著聲。莫非……她爹為了救她而自投羅網?

  他冷笑。「任九天的好運遲早會用完,即使他逃得過眼前這一刻,也避不了我一輩子的追緝,他遲早要血債血還。」

  「原來你的仇人不只我爹?」

  「知曉這段恩怨的你怎麼會忘了,憑任九天一人之力,是難以支手遮天的。你想我指誰?」任薰衣惶悚大駭。「你另一個復仇的目標是——金皇,完顏熙。」不會吧?他居然把大金的帝主也鎖進了報仇目標之列。對付任家,或許尚有可為,但金皇……他是一國之主呀!「不成,他貴為天子,身邊的奇人異土必當難以計數,單憑你自己一人,如何近他的身行刺?你這不等於去送死,不!我不許你去冒險。」

  他大笑。「你不覺這話出自你口,顯得可笑至極嗎?」她居然為他擔心。

  任薰衣堅持道:「想報仇,該量力而為,白白去送死,只會愧對當年那些救你脫險的恩人。」她中肯的字句絲毫不似作偽。這仇人之女弄得清自身所該扮演的角色嗎?她為何總是唐突了他所有的想像。

  「你儘管放心,在處決任氏一族之前,誰都要不了我的命,對付完顏熙,我另有計較。」無法抑制滾滾湧上的衝動,他拐個彎解釋自己的作為,只為了不想讓她——擔心。

  「那麼這一天一夜裡你是去……」他去找幫手?

  「你問太多了。」他側首,深邃的眼閃過一絲異樣——那是後悔。

  任薰衣當然沒錯過這一記眼神,玲瓏的心思更泛起了一個大膽假設。「除了你以外,展家還有遺孤倖存對不對?」他不得不訝異她的聰慧。

  「是誰?」

  「告訴你也無妨。我么妹,展初情。」他語氣更冷。

  「你親妹?」聞言,她不敢置信地望著他。

  「你讓你妹妹去殺大金皇帝。」

  「有何不可?她姓展,自當有義務替枉死的族人復仇。」(有關展初情與完顏熙的故事詳見「摩登番王靚丫環」)

  「但她一個姑娘家……是一個弱女子哪,你叫她深入險地,刺殺金皇,分明是讓她送死。」任薰衣指責他過分的作為。

  「這又如何?哪怕是去送死,也該義無反顧。」他一副理所當然。天哪,他怎麼可以說得這般泰然,那是他的親妹呀。更或許是這世上惟一與他有牽絆的血親。

  「去阻止她。」任蕉衣熱血沸騰。

  「那是她該做的。」


學達書庫(xuoda.com)
上一頁 回目錄 回首頁 下一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