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雷恩那 > 鷹主的男人 | 上頁 下頁
六六


  一些長輩猶記得他的父帥聶樊老將軍,知他是聶老將軍之子,而老將軍與鷹族一向交好,長輩們自然而然視他為族中一分子,任他帶著手下進村出村,問也不問一句。

  而昨兒個她還無意間聽到婆婆和大娘們對話,才知眾人將他們看成一對兒,他是鷹主的男人,自然是鷹族的人。

  欸,她還沒做好要與他分開的準備啊……

  胸口忽覺窒悶,她深吸了口氣,略艱難地吐息——

  「太子……太子重傷至殘,皇上是被滿朝文武說服,動了重立儲君的念頭,才迫使太子行險吧……京西大營握在太子手中,帝京中的戰力僅禁軍一支,最多不超出兩萬,若要從其他地方調兵,遠水難救近火……但、但還是要儘快趕,除京西大營外,離帝京最近的兵力是哪兒?是東臨那邊?還是南境軍?」

  男人低應了聲算是認同她的看法,並未替她解答。

  似有一事極緊要,麗揚眸珠溜轉,驀地思及什麼,眉睫陡揚——

  「老王妃就在京中!」

  錦仁帝恩賜聶氏一門開衙建府,北定王府自是風光無限,但,既是受錦仁帝恩賞有嘉的臣子,太子兵力若真攻破帝京城池,必不會放過這些皇帝的人馬。

  更何況,當初太子要脅聶氏一門的那些話,她聽得真真的,老王妃此時就在帝京,帝京能守住便罷,倘若不能……倘若不能……如何了得?!

  她眼巴巴看著他,等著他說出令人心安的話,說他已有安排,能保老王妃安全無虞……之類的話。

  但……沒有。

  他無表情的模樣出現些微裂縫,下顎繃得死緊,眼神沉峻。

  像似——無計可施。

  ***

  麗揚一下子已明白。

  陀離重兵壓境,他此時離開是趕回北境坐鎮指揮,而非趕回帝京護母。

  事有輕重緩急,如今她身負重責,明白當以族人為先,他亦如是。

  身為大將軍北定王,總領數萬雄兵,北境防線安危皆系於他一人之身,忠孝難兩全,也僅能舍孝盡忠。

  知他心中定然不好過,她張口欲言,卻覺說什麼寬慰的話皆顯蒼白。

  他卻是道:「既回到族中與故人重逢,就好自為之,莫再輕忽己身。」一頓。「與族人們一起,總該值得你活了。」

  所以他适才聽得真切,把她沖著泰裡嚷嚷的話全聽了去。

  他是在生氣嗎?

  麗揚有些摸不准,但內心很為他難受,語氣略急,想也未想便道——

  「我剛剛對泰裡那樣說,我承認,之前確實是想拿命去拚,但我也跟你承諾過,不會再發瘋作狂,我……我……那是因為我與你重遇,有你在身邊……」

  「有差別嗎?」

  「什麼?」

  聶行儼深靜地吸了口氣,嘴角輕嘲。「當年重逢,你在我眼前選擇死路,墜崖墜得瀟灑,幾年後再重逢,烏克鄯未死之事傳來,你不是尋我商議,而是棄眾人而去,一樣瀟灑赴死,有我無我,似乎也沒什麼差別。」

  不是這樣的!麗揚心裡大聲呐喊,但喉頭越發緊澀。

  雙眸瞬也不瞬緊盯,她拚命想說話,要說些能駁倒他的、很厲害很厲害的話,然而越拚命想越想不出來,急得臉蛋通紅,眸底生潮。

  略沉吟了會兒,男人眉目漸朗,像某事已能不再縈懷——

  「此次帶你尋至這座穀村,本就想治治你這個瀟灑便能赴死的毛病,如此這般也算大功告成,功成身退恰是時機。」

  ……他帶她回來,原來背後竟還有這一層設想?!

  眼淚紛墜,她昏頭昏腦,只覺得不跟他說個清楚明白當真不成。

  他就要走了,跟她分離,她多想隨他去,但不行,他們有各自的責任須承擔,正因如此,她必須把話全傾泄出來!

  「我也……也是為你想好了的!真的!」喘息再喘息。

  聶行儼微怔。「想好什麼?」

  她語氣發急,很怕他不及聽她說完就會走掉似,劈哩啪啦直道——

  「天朝皇帝允了陀離國的聯姻,要把十公主緋雲嫁到北邊去,嫁給那個早該死掉的大壞人,但是不可以的,不能夠這個樣子,緋雲公主不可以去那樣的地方和親,也不能嫁給那種人。她能當北定王府的保命符,尚公主入門,既能安皇帝的心,又能讓老王妃歡喜,老王妃就盼著聶家開枝散葉,緋雲公主可以的,她喜愛你,我瞧得出來,她應該配你才對……」

  「所以你去殺掉烏克鄯,陀離沒了大王,聯姻之事自然不成,你這是一石二鳥、一舉兩得,既為鷹族報仇雪恨,亦為我留了保命符。」聶行儼語氣淡然,說著說著忽而笑了,然目底一片霜冷。「原來這就是你所謂的『為我想好了』,想得真可。」

  像哪裡又出錯,她一直在出錯,想撥亂反正,結果越弄越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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