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雷恩那 > 鷹主的男人 | 上頁 下頁
三三


  仰躺,已解開綁束的長髮在水面上迤邐成墨染之畫,她放鬆四肢軀幹,在淺淺流域隨波逐流,月光與水一般溫柔,照看不放。

  岸邊忽有影子晃動,聲音清楚傳來。

  她撐身調頭,定睛一看,不由得笑了。

  伸展肢體緩緩遊至岸邊,她從河中一步步走出,絲柔黑髮隨她的腳步一寸寸離開河面,濕漉漉貼著肩膀和背臀,成為她光裸身子唯一的遮掩。

  「回來啦。”她摸摸白鬃黑馬厚實的腮幫子,再瞥了眼正低頭喝水的紅鬃駒,跟著低笑問自個兒愛駒。「帶著朋友玩去,跑得可痛快?”

  黑馬噴氣,碩大馬頭往她掌裡蹭,尾巴輕搖,全是愉悅的表現。

  夏舒陽揉揉它的長鬃。「就知咱們家大黑一出,再難搞的傢伙都能擺平。”紅鬃駒像聽出有人說它小話,馬首倏地抬起,略頓了頓,雙耳一豎,突然朝三方大石的所在輕蹄躍去。

  並非對她所說的話有意見,而是馬兒耳聰目明嗅覺佳,早發現有異。

  夏舒陽從所站的岸邊回眸去看,大石後方靜靜走出一人。

  來人身形修長高大,輪廓被月光鍍出一層清美。

  紅鬃駒躍去主人身邊,親近親昵,一如大黑對她那般。

  聶行儼是為了散散酒氣才信步至此,隱約聽到馬匹動靜,循聲而來,未料隨這道小河灣一轉,映入目底的會是這樣一幕——

  月光落在河面,瀲豔水波似條條銀魚,生動跳蕩。

  水澤親吻著她的小腿肚,潮濕的青絲貼膚勾勒出窈窕身形,襯得裸露的肌膚越發瑩潤……她愛憐著自個兒的駿獸,側顏瞧來,眸線與他對上,臉上閃過驚訝,但絕無半分倉皇羞澀之情,秀顎甚至微微揚起,透著點挑釁意味。

  她不遮不掩,仿佛天地為棟宇,這河灣的三方大石為衣裙,他無禮闖入,該羞、該倉皇避開的是他。

  他站定,一掌來回撫著紅鬃駒馬頸,雙目瞬也不瞬,看著她徐徐朝他轉過身子,再徐徐撩撥過水澤,一步步幽靜走近,來到他面前。

  她眉睫潤潮,陣色清亮漾笑。

  他專注看她,直勾勾地,兩耳發燙,心頭火熱,勒令一雙目光絕不挪向她頸下,只管鎖住這張可惡又可恨的容顏。

  她嬌唇翹起,突然進一步欺身而上,濕潤胴體貼靠在他胸前,兩隻光潔藕臂勾摟他的頸。她眨眨眼,眼底笑濃,纏住人,投懷送抱多麼得意。

  聶行儼兩掌悄握成拳,內心是何滋味也都懶得厘清。他盯著她好一會兒,當他低首,鼻息灼而沉地拂過她頸膚。

  她臉容隨他一偏,紅唇素齒欲將一朵笑靨印上他的嘴。

  他驀然撤開,目光清銳如刃,靜中透出穿透勁道,劈得她神情陡怔。

  「你三番兩次糾纏,不顧矜持,當真寄情於我?”語調徐慢,溫冷莫辨。

  以夏舒陽不要臉的功力,絕對能插科打譯混將過去,口頭上再吃吃他的豆腐更非難事,但這一次不知怎地,硬生生梗住,她心間鬧起,竟是不知所措。

  他忽道:「可我心裡有人,不與此人作個了結,一世難以安生。”

  她瞳心微縮,唇瓣嚅了會兒,終蹭出聲音——

  「那人……是誰?”

  「與我結定之人。”略頓,他神情似帶嘲弄。「你知道『結定』一詞是何意思嗎?那可是西北鷹族男男女女遵從的習俗,不過如今鷹族已滅,這習俗怕也沒誰講究。”

  她心裡狂鬧,鬧得厲害,臉色雪白。

  他淡漠又道:「但我與她確實有過夫妻之實。”

  輕喘,她鼓勇問:「是因為那樣,你才喜愛上她,所以心裡……心裡有她?”

  「你認為可能是喜愛嗎?”他不答反問,峻厲卻也英俊的面龐閃過不容錯忽的狠色,低聲笑。「我與她之間的賬尚未兩清,正所謂舊賬未了,新恨又起,惱恨都

  不夠了,談何喜愛?沒臉沒皮也該有個底,大陽姑娘以為呢?”

  她說不得話,僅怔怔望他,沒察覺身子不住顫抖。

  他抓下那兩隻纏在頸後的細臂,纖細卻線條優美,裸膚柔膩,燙得他掌心發麻。

  她在發顫,他能清楚感受。

  再見她睜大雙眸、惶惶然的神情,他遍捜內心卻得不到以為該有的痛快之感,竟是……有股衝動想將她緊緊擁住,想為她擋寒?

  頓時胸中像壓落一塊大石,堵得難受。

  他到底在幹什麼?!

  恨到不行,他狠狠甩開她的手,翻身跨上紅鬃駒,策馬就走。

  隨她去了,愛如何便如何。

  他不看她,看也沒再多看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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