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雷恩娜 > 滇門名花 | 上頁 下頁
二十九


  「阿克達!」她大喊,朝一個半浮在水面上的人劃去。來到他身邊,她伸手一探,將他拖上烏篷船,「阿克達。」

  「小、小姐……」阿克達大口喘息,他泅水技巧高絕,落入江面亦可無虞,但胸前一道撕裂傷痕,染紅全身,教他喘不過氣來。「小姐,快走……」

  沐灩生朝他笑,眸中有憤然悲意,雙手緊捂住那道要命的口子。

  「是副、副門主……那是迎親船隊……詭訐,大家都、被騙了,蒼山總堂可能有、有危險了……門主和夫人有危險……」

  這方僅餘沐灩生一艘船,在散佈滿江的殘骸上格外突兀明顯,很快成為鎖定的目標,幾門炮已同時轉向她,她猶然未知。

  「轟」地震天價響,火藥點著、炮火擊發。

  沐灩生的船無任何損傷,而是幾面玉面靈的船帆傾倒而下,隨著驚叫和毀壞的船板撲入江水之中。

  她螓首一抬,見漕幫的武裝船迅捷地航近,武備全開,擊出火藥的炮口還冒著白煙,眾人各司其職,取竹筒火藥、填裝、再瞄準目標,等下一波命令。

  情勢急轉而下,戰備雙方皆訝異對手擁有威力十足的武器,烏篷船雖多,但船身不大,僅能架上一組輕型炮火,而漕幫武裝船左右船身各有兩組,每艘共四組,來回穿梭對敵,機動性甚高。

  烏篷船隊緊接著反擊,漕幫分散追擊、炮火齊發,江面上一場大戰,打得波濤洶湧、灰飛煙滅,空氣中盡是硝石硫黃的辛辣味。

  一切似乎離得好遠,沐灩生木然看著,等雙眸調回時,懷中的阿克達早已氣絕身亡。一艘武裝船邊閃避炮火、邊轟擊敵人,朝她急駛過來,兩船船身相靠。

  「沐灩生!」船上的人張口狂吼,臉蒼白如寒霜。

  「三哥,哦,別激動。」宋玉郎苦笑,拖住容燦的身軀,阻止他往烏篷船跳下,忙不迭對烏篷船上唯一存活的人勸道:「姑娘,你上咱們船吧,我三哥擔心你,怕你讓炮火給傷了。」

  「誰擔心她?!我是要活捉她!」容燦又是狂吼,勉強忍住喉間麻癢。

  「好、好——隨你怎麼說。」宋玉郎舉起雙手安撫,不想多辯。

  此時,一顆炮火擊落在離船身甚近的水面,激起好大的水花。

  「沐姑娘,上來吧。」宋玉郎再勸,容燦卻不說話,抿著唇冷冷看著。

  她抱著阿克達,雙手和上身沾滿了鮮血,對宋玉郎的叫喚似未聽聞,唇邊有笑,「阿克達,金鞭霞袖替你報仇。」她的唇輕輕點觸他的眼皮,接著,將阿克達推入江水之中,讓水流淹沒了屍身。

  驀地,她昂然而立,回首瞥了容燦一眼,唇上的笑淒豔絕媚,彷佛是最後的流連,然後長杆一撐,她使勁地劃動,讓烏篷船直直撲入敵人船隊中。

  「沐灩生!」容燦怒極,一聲令下,武裝船追隨而去,炮火連開不歇,一面為她護航、一面阻她去路。

  「該死的,你想幹什麼?!」他氣得幾要暈厥,真恨自己此刻內力盡失,只能靠弟兄來保護她,而不能親自護她周全。等一下,保護她?!護地周全?!他到底在想什麼?不、不!他是為了活捉她,以解心頭之恨的。

  她不語,見烏篷船無法再近,拋掉長杆,右手拉扯腰間,那條金鞭破空厲響,勾角鞋踩踏船板,身子如一團火焰,淩躍在水面上。

  那飄浮的屍體、散亂的板塊成為她藉力之點,腳下踩著的是滇門門眾、是她的弟兄,她心中怒痛,豔麗容貌盡現殺機,尚未落在敵方船隊,手中金鞭已出,招式快如電,連續擊中十來名漢子。

  「楚雄——出來,別做縮頭烏龜!金鞭霞袖要同你決鬥!出來——」她嬌聲怒喊,身軀不停地在各艘船上游鬥,尋找背後的主使者。

  「金鞭霞袖,你跟我們要人?明明是總堂安排的詭計,你會不知他在何處?」一名老者開口直斥,他使的是九節鞭,精妙地回擋沐灩生的攻勢。

  她識得他,那老者是西南滇門分部的長老,一直待她不錯。

  「齊薩伊,是楚雄背叛滇門、背叛門主,他懷有二心,買通中原玄風堂的殺手取我與瀾思的性命,為奪門主之位,他讓總堂與分部陷入對立局面,吸收西南外族勢力,如今又殺同門之人。金鞭霞袖不殺他,對不起枉死的滇門兄弟。」她說著,手中金鞭如有生命,將主人團團護住。

  「一派胡言!」齊薩伊灰眉怒揚,「是門主無廣大的胸襟,他不能容人,猜忌副門主,造成對立局面,蒼山總堂才是罪魁禍首。」九節鞭在半空對上金鞭,他大喝:「捉了你同總堂要人!」

  情況十分混亂,不知哪個環節出錯?竟是各為其主、各說各話。

  似乎聽見有人喚她,是那熟悉的音調,總是怒意騰騰的。她一笑,金鞭無比淩厲,暗勁一吐,硬生生扯裂九節鞭,金鞭再下,老者命在旦夕。

  她在做什麼?誅殺同門?!這般,與楚雄有何分別?!

  念頭猛然生起,她冷汗盈額,鞭梢偏開準頭,將烏篷船擊裂一角。

  沒料及,齊薩伊做最後撲殺,他身軀直撞而來,沐灩生來不及避開,雙雙翻入江水之中。

  掙扎中,她又聽到那人喊著她了——

  水面上最後一幕,是她教人由身後扼住頸項,小臉痛苦,眉目緊皺。她抱著老者,身子往前翻滾,兩人沉入更深更冷的江底,不再浮起。

  容燦無法忍受,在炮火煙塵下跟著撲入江水,如同當日他墜崖救她。

  「三哥——」宋玉郎大急,若是平常,他才不擔這個心,可現下三哥都自身難保了。唉唉,他認命苦笑,身子一縱,跟著躍下水。

  「燦爺、六爺——」張鬍子叫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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