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雷恩娜 > 為君沉吟 | 上頁 下頁
二十四


  卿鴻見她怔忪,溫柔拍拍她的手,繼續又道:「一年前,閻王寨與朝廷形同水火、勢難兩立,為此,韜和我的姻緣險些斷送,而如今轉變甚巨,朝廷還將威遠侯之女嫁給了閻王寨寨主,韜說這是和親,但不管怎樣,兩方確實不再敵對,這真是個好消息。」

  「當時的情勢你仍是郡主身分,卻嫁給閻王寨的人?」滌心想像著整個狀況,不禁對卿鴻這段情路心懷好奇。

  「閻王寨的一切我被瞞得好苦呢。」她搖了搖滌心的手,委屈地說:「韜欺負我,連武塵也跟著幫襯。」呵呵,君子報仇,三年不晚,何況才過一年多而已。

  滌心瞪大美眸,「大郎哥他……」

  「他從三笑樓上把我推下去,毫不留情。我摔了下去,整條城南大街的人都在笑話我。」她是摔了下去,卻是讓容韜穩穩接住,那時容韜對她生氣、躲著她,武塵為要撮合他們才會使出這一招。但現下教卿鴻講來,好似背離了事實。

  聞言,滌心雙眼瞪得更圓了,訥訥地說:「他把你……把你推下樓?」

  「絕無半句虛假。」只是斷章取義。卿鴻暗暗輕笑。

  「這不像他……大郎哥不會這樣的,他、他總是溫文優雅,萬般為人著想呵。」滌心急急辯道。

  「是萬般為你著想。」卿鴻改掉她的話,眼在笑,唇也笑,「你倒深知他。」

  滌心聽出她的促狹,臉不爭氣粉成一片,低低囁嚅,「我打出生就住在他家,我們從小便認識的。」

  「你是童養媳?!買來給他做媳婦兒的?」這回換卿鴻瞪大眼。

  滌心笑了出來,連忙捂住嘴,怕吵醒孩子。「我是他家的種茶姑娘。」隨即,她將杭州陸府與武塵的關係告之,也把自己的出身說明。

  「原來如此。」卿鴻微微頷首,笑嘻嘻地下了最後結論,「反正我等著你喊我二嫂便是。」

  滌心抿著唇,雙頰盡染紅霞,心中亦升起溫柔的期盼。

  §第六章

  結束和卿鴻的談話,滌心了無睡意,獨自步進院落前的小庭。倚著矮牆,她隨意坐在石上,稍仰螓首,將高掛黑幕的皎白盡收眼底。

  方寸說不出的感覺,有些不踏實,她想理清原因何在,腦中偏偏一片空白,靜靜坐著,靜靜感受夜風,四周蟲聲唧唧是沉寂夜中的歌曲。

  「都大姑娘家了,偏生不會照顧自己。」低啞熟悉的嗓音伴入蟲鳴。

  滌心神智仍在太虛悠遊,恍惚抬頭,武塵不知何時來到她的身邊,手中薄衫密密蓋住她頸部以下的身子。

  滌心思及陸府園內的那一夜,同現在有些相似,她那時沮喪、對自己心中有氣,而此刻她則是迷惘,以及些些的不知所措……沮喪嗎?嗯,好像也有那麼一點點。

  武塵仍蹲下身與她相凝,大掌觸摸滌心臉頰,竟是這樣清冷,他低低歎氣,「我知道,你定有滿腹疑問。」

  滌心不回話,靜靜望著,靜靜等著他說下,發覺月光在他臉上形成某種憂鬱的氣質,心微微泛疼。

  「當初情勢不好,閻王寨不能見容於朝廷,我沒打算讓義爹和義母知悉,怕他們憂心也為了保密,後來局面雖變,我因職責之故仍不便將身份告之,我們……我們不做壞事的,寨中兄弟個個都是光明磊落的漢子,接手生意全在道義之內,不是打家劫舍的山賊啊!」他後頭的話說得有些急,怕滌心誤會,因當初卿鴻郡主便是先入為主,將閻王寨看成是不折不扣的草寇盜匪,才與容韜起了漫天衝突。

  他不要那樣,一想到滌心瞧輕他,武塵的心冷了起來,劍眉鬱鬱擰著,頓了頓,他沙啞啟口,「你不說話是在生我的氣嗎?」

  不忍再讓他誤會,滌心搖了搖頭,臉頰微偏,摩挲著大掌上傳來的暖意。

  「我沒有生氣。」

  「可是你在糟蹋自己,每每心中不暢快就拿自己出氣。」他又歎了一聲,身軀往前傾近了些,替她擋著風中冷意。「臉這麼冷,身子都凍僵了。」

  「我沒生氣,真的。」滌心重複道,眸光如月皎潔,在黑暗中格外明亮。她唇微彎,靜靜譜出一朵笑花,好似怕擾了這寂夜的清寧,語音輕柔,「閻王寨的名氣,滌心多少耳聞過,也能瞭解你不便說明的苦衷。我早知你絕非池中之物,甘心留在京城守著三笑樓的生意,其中必有因由,只是沒料及你竟是閻王寨的四當家。我有眼睛、有心,可以去看去體會,那山寨一定是好的,你的結拜兄弟也一定是好的,因為……你是這麼好的一個人,是我心中頂天立地的男子,你絕不會為非作歹教我傷心。」

  「滌心……」武塵愣愣喚著,至今才知滌心如何想他。好似又醉了,吹冷風也會醉嗎?還是月光太過朦朧?他有些不穩,雙膝直挺挺著地,將滌心困在牆與自己之間,唇捕捉了她。

  是輕柔的一吻,他憐惜她朱唇的冰冷,溫柔地熨燙著,不敢狂放激情,心臟又酸又疼,是對她滿腔的情意。

  「我心中好歡喜。」武塵順著她的發,兩顆頭顱靜相依偎。

  知道他不善言詞,不輕易將心中情感宣之於口,滌心明白微笑,臉枕在他寬闊的肩上。

  「你為什麼把卿鴻推下樓?」忽地,她丟出一個問題。

  武塵又是一愣。「什麼?」

  「卿鴻告訴我,說你毫不留情把她推下樓,跌在大街上。」

  天地良心。武塵苦笑搖頭,知道卿鴻是故意鬧他,以雪前「仇」,一時間卻難以辯解。「那是一個故事,皇族郡主與朝廷叛逆的故事,將來有機會我再慢慢說於你聽。」他雙臂移動,將她橫抱了起身。

  月夜遮掩滌心雙頰的嫣紅,心跳促了促,她沒有掙動,溫馴窩在他懷中。

  武塵步入院落廂房,以前是他的,現在暫屬滌心。

  他將懷中人放在床上,自己卻坐在床邊,神俊的眼瞧著她。

  滌心不禁聯想起方才卿鴻望住女娃兒的神態,同樣流轉著愛憐的神氣,只是那男性的眼瞳更為熾烈,如浪驚濤又似湖悠然,她完全受其吸引。

  「你胸口還疼嗎?」滌心輕問。

  武塵沉默搖頭,理智知道該儘快離去,孤男寡女夜半獨處一室實不合宜,但感情這麼柔軟,真想一整夜對住她的嬌容,不願合眼。

  「容韜明日帶妻兒上閻王寨,我也得回去一趟。我想……我在想……你或許想去瞧瞧?茶業會館的事可以交由韓林幫忙盯著,你願不願意同我一道去?」

  迷惑,驚訝,然後是狂喜衝擊著她,滌心容如花綻,感覺心與武塵如此之近。

  「老天,我願意,當然願意!」茶業會館?她好像記不起這檔事了。

  見她興高采烈的神情,武塵忍不住微笑,放下心中一塊大石,忽地記起另一件事。

  「有樣東西要給你。」說著,他解下腰間布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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