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雷恩娜 > 同命鳥 | 上頁 下頁 |
三十一 |
|
這瞬間,容韜情緒難以言喻的複雜,猛地放開她細緻的下顎,那淚好似滾燙的岩漿,熾灼的熱度在膚上擴散開來。他憤恨的喘著氣,語調輕柔卻十足惡意,「死,也要一起。你莫非忘了?我是爛命一條,怎比得上郡主高貴,若要毀滅我也拖著你,絕不留你在世上。” 眼前的男子已不可理喻,卿鴻眨也不眨地望著他,心痛到麻痹,想讓感情就這麼死去,雖然萬分困難,她也要強迫自己。 勉強抬起眼睫,淚珠一粒粒滾落,紛紛擊碎在衣襟上面。最後一次了,她發誓這是最後一次為他哭泣,沒有娘親,沒有了他,從此她孑然一身。 「你想殺我嗎?”卿鴻淡淡地問,合上眼又緩緩睜開,她眼底沒有懼意,所存的僅是化不開的悲哀。「我還不能死,該做的事還沒達成,我不能死……”娘的骨灰尚未送回四川,爹在那裡等著,她定要做到。 容韜冷哼,森然地說:「不用擔心,時候一到我定會取你性命。你不會孤單,黃泉路上有我陪著。” 「唉……”屏風外的小廳傳來歎息,原來房中還有第三者,卿鴻恍恍惚惚地移動目光,瞧著那影子慢慢現身,是個玉容仙姿的女子。 「凡事講求證據,好言好語問清楚不行嗎?你偏偏在她身上亂扣罪狀,什麼死呀殺呀黃泉的,開口閉口全是忌諱的詞兒,聽了全身就不舒暢。寨子出了事,大家都不好過,你別一徑地對人家發脾氣,事情真相還有待查證呢!” 趙蝶飛不能苟同結拜二哥的作為,忍不住出聲討伐,她亦是閻王寨的當家,排行第七。眯起美眸,她打量著被容韜困在床上的人兒,接觸到那憂苦的眉眼和蒼白的神色,女性纖細的感應讓她得到答案。 「我和她的事你別管。”容韜冷冷擲來一句。 「唉,你我還分彼此嗎?”趙蝶飛略嫌誇張地歎氣,「你的事便是我的事,你和她的事等於是我和她的事,你別凶也別惱,等事情水落石出了,你再來發脾氣也還來得及。” 容燦的船在湖南出事後,閻王寨撤回各哨點等待接應的人,重整人馬,分水路和陸路兩線沿長江流域追蹤。而容韜卻馬不停蹄趕回提督府,瞧那神情仿佛尋仇似的,趙蝶飛放心不下才會相隨而來。 「你是誰?”卿鴻下意識地問。 不等趙蝶飛作答,容韜冷笑,宇字如冰珠擊地,「她是誰幹你何事?重要的是她不是牆頭草,不是口蜜腹劍的小人。” 卿鴻瑟縮了一下,身子開始不能控制地顫抖,臉白得嚇人。 心湖泛起酸意,是不容忽視的嫉妒,透過迷的眼,她偷偷端詳著趙蝶飛。好美麗的女子,明朗精細的五官帶著三分英氣,腰間系著鴛鴦刀,揚眉舉止間撒落自信風采……見到她卿鴻自卑了起來,身軀縮成小小一團,不勝寒惻。 見狀,容韜真想一劍砍了自己,胸口發疼,竟想將她攬進懷中,他不能被她迷惑,不能心軟,他要恨她、他要恨她,是的!從此他恨她! 「我恨你。”他吐出一句言不由衷的話,只為了驅使意念。 再也沒有比這個更傷人了,沒有說話,沒有辯白,卿鴻的牙齒深深咬進了嘴唇,血絲滲了出來,她恍若未覺,無力反抗,無力思考,無力掙扎,也無力再面對這份殘酷了。 她搜尋著對這個男人的情懷,一遍又一遍,卻發現心中空空洞洞。她也恨他嗎?卿鴻模糊地問著自己,然後無助地合上眼,她知道了答案,她沒法恨他,也沒法阻擋他對她的憎惡。 「高總管!”容韜忽地揚聲,燃燒怒焰的雙目緊緊瞪住她,面容是痛恨、森冷而嚴厲的。 門開啟,高猷恭敬立著,他在外頭等待已久,方才之事一字不差傳進耳中,他垂著首,眉淡淡皺著,雖然動作極細微,仍表露出了不滿情緒,針對容韜。 「爺有何吩咐?” 「派人好好看管郡主,從現在起不得讓她離開房門半步。” 「你不能這樣做!”卿鴻悲憤地喊,馬上要衝下床。她要出去,不能被關在這兒,她還有好重要、好重要的事沒有完成! 「我當然可以!”他咆哮。 「啊!放開,我要出去!讓我出去啊!”腳尚未沾地,單薄身軀便落入容韜手中,卿鴻恐懼得什麼也顧不得了,拳打腳踢地掙扎扭動,突然整個人被拋進床鋪最裡面,她跌在柔軟墊被上,自尊和心被摔得粉碎,頭埋在臂彎中,再也沒有多餘的力氣抵抗了,只能斷斷續續的飲泣,「你太殘忍……太殘忍了……” 容韜臉龐鐵青,看著她不動也不說話,胸口急速起伏,將不識時務、胡亂冒出的心疼情緒強壓回籠,他為自己的盲目錯信付出慘痛代價,無法原諒她也不能姑息自己。忿忿的,他轉過身子,把那楚楚可憐的景象由腦中擦去,握緊雙拳,然後風也似地跨出房門。 趙蝶飛和高猷默默交換無奈的眼光,兩人又同時望向床上可憐的身影,面對眼前狀況也不知從何插手,能做的就是歎氣。 「唉……愛與恨,一體兩面。”趙蝶飛咕噥著,搖了搖頭。 如一只待宰羔羊,這華麗的房成了卿鴻的囚牢。 逃,是目前唯一能想的。其餘的思路她不敢碰也不能碰,怕心上的傷再度扯裂,她會痛不欲生。 天亮了又暗,容韜不再出現,只有送三餐來的高猷。 他對她,恐怕是痛惡深絕了。卿鴻模模糊糊地想,一股抹不去的悲意在胸臆間蔓生,忍住淚她不哭了,想與過往的點滴斷絕,很難,比登天還困難,她自是清楚,但除了這個抉擇已無他路。 |
學達書庫(xuoda.com) |
上一頁 回目錄 回首頁 下一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