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雷恩娜 > 同命鳥 | 上頁 下頁 |
十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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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問還好,一說穿,那淚水仿佛擁有自己的意志,由卿鴻眼中紛紛亂墜。 「你、你傷得好重……是我不好,是我的錯……”她抹掉臉上的濡濕,努力將話說得明白,「高總管說……我打擾到你練武,才使你內力無法導入正確的經脈,所以氣血逆流。你嘔出好多血,我好擔心好害怕,不知道什麼時候你才會醒過來,我一直等一直等,等了好久,你還是閉著眼一句話也不說……” 那些淚不打算停了!聽著卿鴻自責無比的表白,容韜低低歎氣,用手指拭淨她蜿蜒在臉上的珍珠。 「我這不是醒來了嗎?別哭,我見了心煩。” 「嗯……”她應著,珠淚含在眼眶中,依舊是可憐兮兮的模樣,她咬了咬唇尋求保證:「你會不會又一直合著眼不說話?”他蒼白的臉色令她沒來由的心慌。 容韜又是歎氣,緩緩搖頭,「不會了。” 「不許再暈倒了,你好重,我抱不動你。”她口氣微微哀怨。 「不會了。” 「還有,不可以吐血,我害怕見血。” 「好。” 「謝謝你。”卿鴻突然破涕為笑,整個身子偎入他的懷裡,藕臂主動地抱住客韜的腰,秀白的頰擱在他的肩窩,聽著鼓動的心跳聲。 方才的對話令容韜啼笑皆非,而她的舉措鬆軟了他部分心智,深吸一口烏絲上的清香,他淡淡啟口:「你怎會出現在書閣的內室?” 回想整個情況,卿鴻的心再次驚慌疼痛,手臂纏得更緊了些,小小頭顱在他身上尋找舒適的窩,一會兒,才聽見她細小的聲音。 「那日皇上召你入宮,回府之後就不見你的蹤影,我問了底下的人,才知道你一直待在書閣裡頭,用膳時候未見你出來,也沒吩咐下人準備菜飯送去。我有些擔心呵……所以自作主張進了書閣,可是你根本不在,然後,不知情中我碰到了機括,書閣的一面牆忽然移開,就瞧見你在裡邊,在那塊透著寒氣的石頭上。我喊著你,你好似聽不見,只是空洞地睜著眼睛,然後是血,你嘴裡一直溢出血來……”她不再敘說,身子微微輕顫,因為那一刻的恐懼。 「對不起……”此話既出,容韜感覺頸窩一片濕熱,沾染了卿鴻的淚。 顯然,她自責無比又為他擔憂不已。 這一切主導卻是在他,為掩飾另一個身份,為推辭聖旨他不擇手段,而她的闖入僅是計劃中無意的插曲,雖情況出軌,但要讓自己「重病在床”的目的已完美達成。 容韜苦笑,暗想要是她得知了事情的內幕,會有如何的反應? 「是我不好,弄不懂那是你習武練功的地方,還冒冒失失闖了進去,你傷得這麼重,非得在床上好好休養不可了……我想,你現下一定很惱我的……”卿鴻猜測著,心裡萬般地惱恨自己。 「不是你的錯。” 聞言,卿鴻略顯激動地抬起頭,「是我錯,就是我。”抿了抿嘴,眼眶中聚集新一波的淚珠,威脅著要落一下。 抓準時間,容韜皺著眉咳了起來,那咳聲深沉得掏心掏肺,卿鴻來不及掉淚,小手慌忙地在他胸口和背部拍撫,努力要制止那突發的咳嗽。 「韜,很難受嗎?你等等……我找大夫去。” 病況不好控制,卿鴻的心亂成一團,起身便要往外跑,才旋身,一邊的柔荑讓人捉了住,來不及細想,身軀再度跌入容韜的懷中。 直接撞上堅硬的胸肌,聽見他悶哼一聲,怕是傷上加傷,卿鴻趕忙抬頭緊張地端詳著他,卻望進那雙深意難辨的眼中。 「你……你……不咳了……”她欣喜地道,想了想又要站起,「不行的,還是得請大夫去。” 他雙臂箍緊,不讓卿鴻離開,「乖乖讓我抱著,我就不咳了。” 「別胡鬧,你的傷得好好調養才行啊!”卿鴻才輕輕推了推他的胸膛,劇烈的咳聲竟然再起,嚇得她動也不敢動,密密地貼在他身上,詭怪的是,那咳嗽竟又奇跡似的停住了。 不明白容韜說的是真的,抑或故意鬧人,不管是何,卿鴻不願聽那扯痛心房的咳聲,就順遂了他的意思,任他環抱自己。輕幽幽地,她歎了一口氣:「我要看顧著你,直到你完全康復,韜,你要快些好起來呵……” 容韜不說話,雙臂加重力道,胸臆間翻騰著莫名的情緒,和些許心虛。 接下來的日子,卿鴻幾乎是寸步不離容韜身邊。 幸而嫣兒日前已遣回靖王府,少一個人知道,少一分危險,但看顧容韜這種病人卻不是件容易的事,一日四回的服藥時間,他像個孩童似地鬧彆扭,一會兒嫌藥太燙,一會兒嫌藥太苦、顏色不對,任人好說歹說千求萬求,那湯藥仍喂不進他的嘴。 面對如此狀況,卿鴻縱使耐心十足也莫可奈何,然後無意間,她察覺了某種現象——將煎好的藥汁端來他床邊,毋需贅言,只管對著他默默垂淚,那碗湯藥即使能燙掉舌頭一層皮,還是會讓他兩三口迅速地解決了。 對那些惱人的眼淚,容韜有很重的罪惡感,仿佛自己是惡劣無比的大騙子,他該要冷眼旁觀她的舉動,或者冷靜思索下一招策略,而非這般在意她的情緒波動,見她落淚,他心煩,見不到她的人,他更心煩。容韜懷疑,不僅是身軀,連理智也受了重創,他竟有些留戀起這種廢人般的生活。 房內,相同的戲碼又在上映。 無可奈何地歎氣,容韜搶來那碗藥,懷抱壯士斷腕的決心?一鼓作氣飲下,藥汁又苦又澀漫過喉頭,他皺起眉,再將空碗遞回給面前那個淚人兒。 「別哭行不?”語氣明顯煩躁,修長的手指捏了捏眉心。 「我沒哭。”卿鴻反駁著,接過空碗登時笑靨如花,掛在頰上的淚猶如花瓣上的露珠。知道此招屢試不爽,卿鴻將淚逼出眼眶的技巧愈發進步了,這並非難事,一思及那日他傷重的模樣,心頭酸疼,眼睛跟著就發熱了。 用繡帕拭淨他嘴角的藥汁,卿鴻溫柔的目光在那張稍見蒼白的俊顏上梭巡,臥病在床的這幾日,容韜一頭黑髮未梳成髻,隨意按在肩頭,瞧起來英俊而頹廢,她順手理著那些髮絲,動作輕柔無比,緩緩地說:「幸好皇上命令御醫聯合會診,這些天你不再咳嗽了,可見那個藥方子很見效。還有,你練武走火入魔的事一傳開,太后奶奶派了人來探望,送來不少外族進貢的珍奇藥材,等你傷好了,我們得進宮叩謝她老人家。”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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