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雷恩娜 > 難得鐵郎心 | 上頁 下頁 |
十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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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有腳,自個兒會走,用不著你拉!”反射地,丹心甩開她的手。 他絕非有意,更沒設想這一甩竟會出事。 那林地原就不平坦,下著雪則加倍濕滑,賀蘭腳步踩得過急,那男孩用力掙扎,她站不穩步伐,鞋尖被突出的樹根絆住,踉蹌地跌倒在地。她試著站起,又坐了下去,右腳踝使不出半點氣力,微微一動,就緊緊地抽痛。 丹心見狀也怔住了,有些過意不去,但口氣依然冷冷淡淡的,試探地問「喂,你怎麼樣了?到底還走不走啊?賴下去,天都黑了。”這回,換他催她。 「腳……好痛……”賀蘭吸著氣,皺緊眉心,「我好像扭傷了,腳沒法兒動。” 丹心瞪住她,煩躁地爬了爬頭髮,他聲音好低,不知在詛咒什麼。「別賴著!”雪勢漸劇,這是春臨之前最後一場瑞雪,足可掩蓋萬物。 「哎呀……我好疼……”一動就痛,賀蘭根本撐不起來,難得她沒掉淚,還笑得無所謂,「你快先回去,再請人來救我,我可以獨自在這兒,不會害怕的。” 至少還有個墓塚相伴。下意識,她回頭瞧了眼不遠處的墳。 「不行!你找死嗎?再不走,就等著被雪活埋。”丹心突然凶她。蠢女人,她存心讓他難過嗎?若想挑起他的內疚,她的確辦到了。 賀蘭不由自主的打顫,抬眼望著滿天飄雪,不知如何是好,又想起水月庵的孩子們,她跟著丹心跑出來,竟忘了將這事說予鐵無極知曉,若他瞧見了孩子們,肯定要發頓脾氣了,還有,适才一氣之下對他說的話,是否失了分寸?這真是一團糟。無可奈何,她幽幽歎息。 這時,丹心的手忽地伸到她眼前,賀蘭微怔,不明白地瞧著他。 「哦……那個……附近有個山洞,攀住我的肩膀,我扶你過去啦。等這場雪過去,我們再下崗。”丹心臉紅了紅,隨即清清聲音,粗魯地說:「喂,你快點行不?女人就屬你最婆婆媽媽!” 訝異又帶欣慰,賀蘭朝他緩緩地笑開,似能明瞭男孩冷淡表相裡包裡的心緒,覺得心間有份柔軟感情,沒人愛她已然無謂,她能夠愛人便行了,她要愛他,做他小小的娘親。 「你哭什麼呀?!”丹心挫敗地喊,有些手足無措。 「誰說我哭?我在笑呢,你沒瞧見嗎?” 她將手搭在男孩肩上,唇邊綻放一朵美麗的笑花,笑中帶淚。 §第四章 煢煢白兔 洞穴不大不小,足可容納三、四個人。 丹心扶著賀蘭靠土壁坐下,隨即又旋身出去,絲毫沒理會賀蘭的叫喚,片刻後,他踏進洞中,手裡抱著一小堆幹木枝。他動作十分利落,堆好木柴,掏出隨身的打火石,摩擦了兩下,火苗在幹枝上蔓開,瞬間驅逐四周的幽暗。 賀蘭瞧著男孩的一舉一動,那身手迅捷熟練,面容雖與鐵無極相似幾分,眉宇間卻少了份淩厲,多了些許陰柔,她看得入神,一時間竟忘了腳踝的疼痛。 「喂,你瞧夠了沒?”丹心沒好氣地睨了她一眼,邊將折斷的枯枝丟入火中,火焰竄燒起來,明亮的火光在兩人臉上跳動。 回過神來,賀蘭彎唇微笑,心中有感而發,她輕輕開口,眸中氾濫著憐惜。 「我已嫁進閻王寨,這輩子就跟著你爹,你與我是自家人,家和萬事興……我們和平相處可好?往後……我會好好照顧你。” 「照顧我?你當我是三歲娃兒?!”現在是誰在照顧誰啊!丹心嗤了聲,手中的木枝有一下沒一下地撥著火堆,一會兒,他悶悶地問:「你做什麼對我好?” 賀蘭怔了怔,溫柔道:「你和我是一家人。”他們倆皆是天下苦命人,以往,他無人憐惜,但如今有她滿腹憐情,他將不孤單。 那男孩又是嗤聲卻沒反駁,只是若無其事繼續著他的動作。 「還有,想相處下去,彼此要有個稱謂,嗯……”賀蘭擰眉思考,忽而一笑,「你喊我蘭姨,好不?我可以叫你阿丹、阿心,或小丹、小心。” 小心?!還大膽咧!他忍不住抗議,「丹心就是丹心,你別喊那種古怪又可笑的名字啦!”「好啦好啦!”她找到與他相處的模式了,有些計謀得逞地偷笑,「那……你先叫聲蘭姨。” 丹心沒那麼好騙,撇撇嘴又聳了聳肩,「現在只有你我,沒這需要。” 「丹心……”她柔膩地喊他,掩飾心中微微的失望,反正有的是時間耗,她再度振作精神,「要不要告訴蘭姨你的身世?” 他望著她一眼,隨即調開,「不要。” 「為什麼?我們是自家人了,得坦誠相對。” 誰跟你是自家人來著?丹心如是想,不知為何竟說不出口。 「沒啥好說……我肚子餓了。”從早至今只喝了碗粥,跪在大廳許久,又被這怪女人累得無力,他餓得前胸貼後背。 這時洞穴外突有聲響,兩人一致地轉頭望去,剛開始瞧不清楚,待那團東西跳進火光之中,竟是一隻白兔兒。做了個噤聲的手勢,丹心悄悄起身,跨了兩大步,他迅雷不及掩耳地出手,那兔子已在掌握裡。 賀蘭見狀,急聲開口:「我有餅,你先將就將就,別要將它烤來吃。”她連忙掏出懷中的硬餑餑,那是初定師太親手做的,怕孩子們在路上餓著。 「我說要吃它了嗎?”又是沒好氣的臉色,丹心沒伸手拿餅,他坐回火堆前,手掌輕輕撫著兔毛,靜默了會兒,忽然啟口「七姨說,娘最愛小兔。” 「看到免兒讓你想起親娘?” 「嗯……”他漫應著,手指輕滑白毛,一些心思藏不住,不經意裡緩緩述說:「爹愛娘,很愛很愛。他嘴上不說,可誰都清楚,娘徹徹底底傷了他了……” 賀蘭垂下手不發一語,靜靜聆聽。心淡淡失落、莫名惆然,想起成親那日床下小竹籃裡的白兔兒,想起他兇悍的警告和複雜的神情,也想通了一些事情的因由——那白兔兒他不要她碰呵,因他對愛兔成癡的亡妻永難忘懷。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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