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雷恩娜 > 難得鐵郎心 | 上頁 下頁 |
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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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敢過來試試看!我便叫她求生不能、求死不得。”賀萬里怒瞪住欲沖近的卓風,出口威脅,「你聽誰命令?效忠於誰?有二心的部屬,要來何用?!”聽他話語,已有欲殺意。 賀錚涼涼朝這邊睨了睨,隨即撇開頭,他與賀蘭同父異母,少有接觸,兄妹兩人並無情誼。而其餘的士兵即使心覺不忍,也沒人膽敢過來護衛。 搖搖欲墜地,賀蘭爬了起來,半邊的頰又腫又紅,她的心很疼呵……她萬般不願恨他,她不想擔這樣的罪惡。「要我如何做,您才高興?”天下無不是父母,當真嗎?若他沒錯,是不是一切都得怪她?她害死了自己的娘親。 「你別裝病裝痛,再怎麼拖延,還是得乖乖給我嫁進閻王寨。”他沉聲地說,臉逼近賀蘭。「想想水月庵的女尼們和那群小鬼,你要逃,他們惟有死路。” 「我既承諾便不會反悔,但我絕無法心甘情願。”下意識閉起雙眼,她咬著微腫的唇,不願瞧他。 賀萬里像是聽到一則趣聞,忽地大笑,「我何時要你心甘情願?只要你人入了閻王寨,和那姓鐵的拜堂成親,讓他上了你的床,這樁指婚便落實了,老夫還求之不得呢。” 「為什麼?”賀蘭不明就裡,緊聲問:「威遠侯府與閻王寨不是敵對的嗎?您為何贊同這段婚配?” 賀萬里仍咧著嘴笑,表情詭異無比,慢慢地說:「我偏要你成全這段姻緣,我與姓鐵的有怨仇,嘿嘿嘿……對他而言,你是仇人之女,你若死在閻王寨,我便有理由向聖上請命,以為愛女討回公道的名義出兵圍剿,多麼冠冕堂皇。” 「到底……我是不是您的親生女兒……”這話藏在心中已久,如令她終是問出,只覺全身麻冷,快要語不成句。 她的親爹盼著她死…… 見賀萬里不說話,她傷心再問:「您若不要我,又何必生下我?” 那矛盾的神情稍閃即過,賀萬里冷哼一聲,「我早想一劍刺死你,若不是你長得這般像你娘,若不是的話……” 突然,身後傳出馬蹄聲響,在眾人尚未弄清是何狀況時,賀蘭已讓卓風擄上馬背,他單手護她,大喝一聲,雙腿狂踢馬肚,那大馬吃痛,如箭出弦般縱蹄飛奔,瞬間已竄出裡外。 風在耳際呼號,凍寒的空氣刮過身子,賀蘭埋身在卓風胸前,努力地抬頭想要望清楚他。 扯開喉嚨,她提高音量,「卓護衛,你這是做什麼?!” 隱約聽見後頭來了追兵,卓風專注于前方,馬速未歇。「當年你的娘親有恩于卓某,算是報恩吧,我帶你走,你若不逃,唯有被糟蹋的份。” 賀蘭咬唇瞪著那張不甚好看的臉,歉疚於自己拖累了他……不僅是他,賀蘭模糊地思忖,腦中閃入水月庵裡好多人的面容,還有威遠侯要脅的狠話。 她不能逃的,那些待她好、讓她在乎、關心的人,將因她的反抗而遭殃,無論如何地只能聽命。 「卓風,我要你死!” 後頭的叫囂響如雷,賀蘭不敢看,心底明白爹的馬隊已追近,卓風帶著她是逃不了多遠的。 「我不走,你放我回去,我不走的!”她大喊。 「小姐——”馬速因賀蘭的掙扎略緩。 「他說到做到,水月庵將無一倖免,我不能逃,卓護衛,你獨自走吧!” 決然地,賀蘭跳下馬背,卓風大驚,為了護她亦跟著跳下,兩人滾在黃土地上,一些欲融未融的殘雪沾濕他們的衣服。 「我帶你走,再去救水月庵眾人。” 「你這是何苦?” 失去馬匹,想逃出生天更加困難,卓風卻不死心,拉著她的臂膀,頭也不回地往前跑,身後蹄聲沸沸,忽地他一把推開賀蘭,那馬背上的人狠狠在他肩上劃下一刀。 「快走!”卓風抽出長劍,回身與對方鬥了起來。 「天啊……”賀蘭無法思考,只能任憑意識往前奔跑,一時間,腦中全是馬鳴和喝叫聲,四面八方地圍堵過來,當她驚覺時,另一群馬隊已迎面而來,賀蘭踉蹌地撲倒在地,幸而那帶頭者反應迅速,將底下座騎控制得宜,才堪堪避過賀蘭的身軀。 「該死!”鐵無極咒駡一聲,隨即翻身下馬。遠遠便聽見這邊有所動靜,策馬過來欲探究竟,沒想到差點誤傷了人。 「姑娘,你可無恙?”他蹲在她身旁,不知對方傷著何處。 趴在地上的身軀纖瘦玲瓏,緩慢移動著,賀蘭仍有神智,卻不想再爬起身,心中是無邊的絕望。那耳邊的廝殺似乎離得很遠,一個渾厚的聲音喚著她,茫茫然抬起眼,才知道自己在掉淚,透過水霧,那男子的臉近在眼前,眉心深皺,陌生而嚴肅,可偏偏有股安定的氣流包圍過來,仿佛,是上天派來的救贖。 「要逃……救人,救他們……”想也未想地,賀蘭小手攀住男子的健臂,喘著氣,流著淚,斷斷續續地哀求。 鐵無極挑高單邊劍眉,盯著她主動覆上的手,軟白透明,與他的黝黑成對比,視線移向她的小臉,秀眉緊蹙,淚濕滿腮,塵土汙了那張容貌,她是狼狽,卻難掩精緻麗色。端詳間,他注意到她微腫的頰兒,唇角泛出血絲,挨的這一巴掌顯然不輕……怔了怔,他眉心再聚,深深瞧著地。 「老大,麻煩送上門。唉,真個冤家路窄,官爺們在調戲良家婦女、逼良為娼、強搶良民,咱們倒好,壞了人家大事。”說話的是義結閻王寨,排名最末的霍十三郎。他熊腰上掛了無數鐵環,一柄大刀負在虎背上,雙目瞪著前方人馬。 賀蘭甩甩頭捉回神智,發現兩邊隊伍全仗劍停馬,卓護衛沒死,被阿爹的部屬制伏在地,全身浴血,空氣如同緊繃的弦。她回望眼前男子,定定地瞧他,芳心鼓動得厲害,她壓下那古怪的感覺,眸中流轉著哀求,咬唇低語。 「公子,求您救人……”要她如何皆無所謂了,她不能讓別人為她犧牲,她的親爹恨她入骨,那些恨該由自己擔下。 「很久沒人稱我公子了,”鐵無極嘴角淡扯,徐徐說:「那是指肩不能挑、手不能提的白面書生,用在我身上不恰當。” 「老六,正說到你哩!”霍十三突地放聲大笑,用力拍著身邊一名俊秀男子的肩,那男子苦笑地搖頭,似乎頗不認同鐵無極的觀點,他並不說話,撐開手中山水書扇,似笑非笑地望著。 仿佛不懂何為懼怕,一觸即發的對峙中,他們依舊談笑風生……賀蘭不自覺的抿住唇瓣,那模樣可憐兮兮,多希望自己也能天不怕、地不怕。 「大爺……求您救人。”她改口,小手微微發顫。 對那聲稱謂,鐵無極一聲短笑,當他抬首面向來人時,目光陡地深沉,銳利地緊眯。他托住賀蘭的腰輕鬆地站起,女性的纖細令他訝異,臉部並未露出絲毫表情,僅是以一手支撐那嬌小身子的重量。 「姑娘莫驚,任何想逃離威遠侯府掌控的人,鐵某皆樂意伸出援手。”他語調平聲,雙眼看向立在不遠處的賀萬里。 賀蘭推拒著那片胸膛,不願依偎過去,她是受了禮教的女子,怎可大庭廣眾之下與人摟摟抱抱。但任她怎麼掙扎,腰際仍讓臂膀堅牢地鉗住,動也未動半分,再加上自己兩腿毫無力氣,她不由自主地靠著鐵無極,卻不敢張開眼,害怕親生阿爹的注視,害怕接觸到他眼中殘酷的訊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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