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雷恩那 > 與魔為偶 | 上頁 下頁


  是縹青。

  身為暗衛,若非極緊要之事,絕不會在光天化日下現身,且還在宮門之內。

  南明烈想到今早一醒轉就交代他去辦的事,甫平整的眉心不禁又擰起——

  「出事了?」

  「是。」縹青恭敬頷首。

  暗衛簡短有力地回報,尚未聽完,南明烈已快步出宮,上馬離去。

  烈親王府正院小暖閣。

  閣中燃起舒眠的寧神香,秋日天光透過窗紙絲絲滲進,將臨窗軟榻上小傢伙的一張傷顏照得清清楚楚,清楚到慘不忍睹——青紫的額角、破裂滲血的唇瓣、腫高的半邊臉蛋和後腦勺,除這些之外,四肢與身軀還有數塊嚴重瘀青和紅腫,內傷頗重,左手小臂甚至被打斷,其餘小傷口更是不計其數。

  老太醫被急急請來,還以為是烈親王昏睡不醒的病症復發,待見到真正的病患,年歲那樣小、傷得那樣重,老太醫邊診邊搖頭,還得邊觀察烈親王的臉色,後者神情尋常,只是嘴角一直抿著,不怒而威的氣勢很令人忐忑啊。

  經過老太醫的接骨裹傷,以及府中僕婦們幫忙清理之後,小傢伙終於被整出一個較能入眼的人樣兒,而非南明烈快馬趕回王府、踏進這暖閣時,第一眼看到的那一坨破爛血團。

  但狀況仍舊不好,小傢伙依然渾身高熱,燒得膚色通紅、唇色慘白,出氣多且入氣少,湯藥怎麼也灌不進口。

  看來是將這孩子往死裡打,下手毫不留情。

  「王爺一早醒轉就說要尋這小姑娘,屬下去到盛國公府時已晚了一步,應是昨夜從盛國公府的後門偷拉出去的,屬下打探過後,在城南十裡外的亂葬崗上尋到她,就裹了塊破蓆子,被人隨意丟在土坑中待死……」暗衛話音一頓,因看到貴為親王的年輕主子竟親自動手替小姑娘更換額上降溫用的冷巾。

  身為烈親王府第一暗衛,縹青不動聲色調息,接著道——

  「王爺之前欲查之事,便如屬下所回報的那樣,只是這小姑娘那晚把盛國公府一干小女眷全嚇出病,府中的嫡長小姐還因此被貓爪劃花臉,主母大怒,將人逮回後就私下動家法,此事是瞞著盛國公處理的,想來老人家還不知。」

  不知什麼?不知他顧家嫡親血脈險些被活活打死嗎?

  南明烈目中冷峻,輕哼一聲——

  「國公爺之所以被人蒙在鼓裡,那是自始至終都沒將這小傢伙看進眼裡。」

  縹青斂目垂首,沒敢接主子的話。

  沉吟了會兒,長指在大腿上緩緩輕敲的主子爺忽又發話——

  「去查查盛國公府底下的產業,尤其是京畿以外的大莊子。」

  「是。」

  事一定,敲著大腿的指收握成拳。

  記得之前禦史台曾有言官上書彈劾,指稱當時尚為一品軍侯的盛國公府在地方小縣欺男霸女、占民良田,此事後來被壓下,不了了之,如今倒可翻翻舊案。

  之後暗衛銜命離去,尊貴的烈親王爺再一次替小傢伙換巾子。

  南明烈將被她額溫煨得有些溫燙的巾子丟進盛著冰塊的大水盆中,確定巾子夠涼了,取出擰乾,重新置在她額頭上。

  忽見那小小印堂團聚黑氣,他一驚,兩指遂迅速探她頸脈和鼻息……輕細得如遊絲一縷,當真兩腳踏在黃泉路,離死不遠。

  心頭莫名升怒,他忽地從一個拇指大的小木瓶裡倒出一顆殷紅藥丸。

  小木瓶是府中幫她清理身子的僕婦交給他的,說是系著皮繩掛在她頸子上的東西,他揭開軟木塞子,裡邊就只有這顆紅彤彤的藥丸。

  那一夜他尾隨她走進園林深處,黑貓在最幽暗的牆圍下相候,他聽見她對那只迴光返照的貓兒所說的話。她說她有三顆西澤巫苗的還魂丹,一顆硬塞給某位老伯,一顆喂給黑貓……也就是說,她手中尚有一顆。

  應該是他手中這一丸藥了。

  是親娘遺留給她的,所以才系在頸上貼身帶著。

  适才也請老太醫辨藥,可惜嗅過又嗅,無法辨出個所以然來。

  他亦知是為難老太醫了,西澤大地不管對天南朝、北溟與東黎國而言,都是一塊太過陌生的大地,部族眾多,語言與習俗各異,當中的巫苗族以巫醫、巫毒、養蠱這三技最為厲害,一顆還魂丹不知用了何種奇花異草,抑或多少怪蟲老蠱煉製出來,即便鼻子再如何好使,也難嗅出全部底細。

  此際——

  枕上的那顆小腦袋瓜驀地往旁一歪,彷佛伴隨呼吸,將最後一口氣吐出似。

  南明烈不再躊躇,將她的頭移到自己腿上。

  挾住她的上半身,硬掐開她的口,他力道下得夠狠,即使快將那過分纖細的顎骨掐碎也要她張口。

  他兩指捏著還魂丹塞進她嘴裡,在那小舌上將藥丸掐碎成粉末。

  既然瀕死的老人與貓都能醒來,沒道理她不能。

  只要能醒,他就有能耐跟閻王搶人,將她留下。

  「小傢伙,本王還沒把話問清楚,你想去哪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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