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雷恩那 > 梟之魂 | 上頁 下頁 |
三十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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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霜月悶哼了聲,身子騰飛起來,在她落進博長霄雙臂中,將她拋飛出來的女子已竄進不遠處的亂林裡,消失得無影無蹤。 她明明穴道已解,卻依舊動彈不得,因男人的鐵臂捆牢她,抱得這麼用力,彷佛怕她下一瞬要從他懷中溜走般,教他不敢輕懈。 「霄……」心魂悸動,她喜愛如此的擁抱,即便周身筋骨感到勒疼,仍戀著他強而有力的鎖擁。 他說,他真心喜愛她。是真心的。 那些赤裸裸的心底話教她眼眶發熱,鼻腔一陣酸軟。驕傲如她,心緒也會因那樣的愛語而劇烈激蕩、醉魂癡夢,特別是此刻,在他懷抱裡,他身軀似因驚懼而隱隱作顫,她聽見他粗嘎的呼息,聽見他如擂鼓般的心音,她也跟著醉了、癡了,還有什麼可矜持? 「我喜愛你,真心喜愛。我想和你在一起。」永日永夜。一輩子。 情況是有些說不出的好笑,她和他都成夫妻了,名實相符的夫妻,卻在這時分才互表心意。 就算他是魔,她的魔,她也義無反顧的。愛他。 「不要離開我。你儘管惱我、恨我,只要你愛著我,就別再離開我,好不?」她軟軟低語,雙手環抱他,嫣紅臉容緊貼他震盪的胸膛,似笑又語:「我不放你走了,你不要我跟,我偏偏跟到底;你若嫌我煩,見到我就氣悶,我也無所謂。我就跟到底,厚著臉皮,你待如何?」 他哪能如何?再怎麼冷酷無情,偏過不了情關。恨極、惱極,傷她十分亦得自傷千倍,這又何苦?何苦啊? 費盡氣力才稍稍穩住心緒,他坐下,擁她在懷,四周是平曠且詭譎的「滄海之地」,他不理,目中只有她,再無其他。 她半身泥汙,長髮尾端全也沾泥,果真一副被人從暗沼中拖出的模樣。他端看她許久,目光穿梭在那清秀有韻的五官之間,張狂的心魂漸漸歸位。 「我以為……以為你、你……」他說話難得結巴,這會兒真不太順暢了。 白霜月自是聽出他的意思,菱唇安撫地勾揚,指尖為他撥開散發,輕觸他過於剛硬的臉部線條。「我沒事。好好的,沒事……」 傅長霄下顎略側,親吻她的掌心,吻了許久,待眼睫又揚,火光在瞳底竄動,他眉峰陡聚。「為什麼沒讓雪鴿送信來?」 「啊?雪、雪鴿?」 「對!」他掐住她秀氣的下巴,惡狠狠的。「就是雪鴿!我已三日沒收到信,為什麼不寫?你以為我不看嗎?」 思緒凝室的腦袋瓜好不容易被扯動起來,白霜月終於弄懂眼前這男人正為何事暴躁。 她瞠圓眸子,訥訥道:「我出寨尋你,所以沒法寫……我不知道你會這麼在意。霄……你每日都在等雪鴿送信嗎?原來你很喜歡讀我寫的那些事兒,卻懶得提筆回信給我……咦?你、你臉紅了嗎?」 傅長青黝膚底下漫開溫潮,想繼續維持惡狠的模樣果然不易,只能瞪著一臉無辜的她,粗聲道:「你寫的全是寨子裡的瑣碎事,還要我提筆回些什麼?我最想知道的,你倒全略過不提,你、你……你不也存心折磨我?」 真是作賊的喊捉賊!究竟誰在折磨誰啊? 白霜月迷惘地眨眨眼,雙唇掀合幾回,終問:「你最想知道的……是什麼?」 他雙目陡眯,峻頰暗紅,似惱她不該提這樣的問題。 腦中靈光急掠,白霜月忽地明白了,心窩湧出熱泉,咕嚕咕嚕地冒出小泡。 「你想知道我的事……你想我在信中記下自個兒每日看到些什麼?吃了些什麼?遇到些什麼樣的人事物?心緒是喜、是悲?可曾思念誰?……霄,你想知道這些,對不?」 他依然只會瞪人,由著她帶情的指尖拭去他頰面上的泥點。 他的默認讓白霜月心情大好,想咧嘴笑開,又知不能過度彰顯,即便如此,五官仍浸淫在柔軟春水裡。 禁忍不住,她抬高小臉湊近他的唇,主動吻了他,唇摩挲著他的,幽幽低語: 「你不在身邊,我心房空空的,吃不下也睡不好,無情無緒,除了思念你,還能怎麼著?你要我把這些寫在信裡嗎?是嗎?你、你……唉,我以為你還惱我、怨我,不願知道這些事的……」 胸中鼓震,強而有力的雙掌再次擁緊她柔軟貼靠的身軀,他先給了她一記深吻,吻得她神思飛舞、蜜臉盡染霞色,才不太甘心地放鬆。 「我沒惱你,更沒怨你。」就算因沒收到她的雪鴿而暴躁、鬱悶,此時聽過她的解釋和那些為他「吃不下也睡不好」的表白,再鐵的心也得銷魂複銷魂。 女子的鳳眸沉吟般輕斂著,一會兒才抬起。 白霜月咬咬泛紅的唇瓣,嗓音微啞,道:「可你不要我跟。你不讓我隨你一塊兒回『傅家堡』。那夜在『龍盤山』崖底,你要我自個兒回『白家寨』,你、你要同我分道揚鑣。倘若不是心裡還在氣惱我,為什麼這麼做?」害她從中原返回西塞的路上,心緒前所未有的低落,首次明白自己會如此思念一個人,想得心痛。 他的指腹取代了唇、輕揉她的軟唇,聲嗓較她更啞、更沉。「因為那時情況不容許三人同行。我不能允許隱秀與你接近,她自認心裡癡戀於你,一旦纏上再難擺脫,你我都不知她會幹出什麼事來。你和她必須分開。我帶她回來這兒,你則往『白家寨』去,分頭走,我才能安心一些。」 「啊?這、這這……」她倒忘了這層顧慮。結果,這一個多月以來自苦自傷的心情正如幻影般,一個接連一個消散。「那你也該早些告訴我啊!你不說,由著我胡猜,寫信給你,你一字半句也懶得回——在這兒一待就好幾日,你難道不知我、我……我……總之,你才是存心折磨人的那一個,你、你……你可惡!」更可惡的是,她早不能放開他。 他任她捶了不痛不癢的幾拳,直到那只小手探到他怕癢的腰側造反,他猛顫,陡地抓牢她的指。 「霜月……」 「你也夠狠了。」語音難掩幽怨。 他雙目深邃,眼神是從未有過的專注,專注得足以揪住任一縷呼吸。 「我是真心待你。這一生,已不能無你。」他低語。 「啊!唉……」她怔住,歎息了。覺得自己是春臨高原時,湖面上的最後一塊融冰,被他赤誠的愛語澆灌,化作一灘清涼,滋養了湖畔那排幽情翦翦的矮柳,和一團團簇生的紫黃小花。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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