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雷恩那 > 許卿長安 | 上頁 下頁 |
二十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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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元擘身為漕幫少主,堂上主桌原有他一席之位,但席面上酒還未過三巡,他就拿「人有三急”當藉口告退了,之後便混進來末段席位這兒吃吃喝喝。 「謝小宇,哥哥覺得……你快要被看出一朵花來了。”四周吵嚷,裴元擘的腦袋瓜朝她耳邊湊近,略帶醉意嘿嘿低笑。「咱們世子爺被眾星拱月般高坐在上位,明明拉出一大段距離,中間還隔著這麼多人,哥哥依舊能察覺到他時不時投射過來的目光……” 「你想太多。”謝馥宇一口喝完杯中酒,毫不留情推開湊得太近的腦袋瓜。 把醉了的寶豆丟回給它的主人照顧,她拎起一壺酒起身就走。 坐在末座還有一個好處,便是離大門甚近,不驚動誰想離去就離去。 「咦,去哪兒呀?還沒酒足飯飽呢!”裴元擘兜住寶豆,轉頭望著腳步有些蹣跚的身影。 「我又足又飽了。”謝馥宇道。 當她一腳跨出衙府大門,身後除了裴元擘的喚聲,尚有幫中幾位兄弟的叫喚,她懶得回首,僅抬起一臂揮了揮作為回應,跟著逕自離去。 漕幫的大夥兒各有各的住處,出船走商或有要事商議時才會聚在一塊兒,平常則化整為零隱於市,她原想今兒個難得能輕鬆聚會,未料一點也不輕鬆,裴元擘感覺得沒錯,安王世子爺的目光真的相當擾人。 她拎著小酒壺邊走邊喝邊微微顛著,才一會兒功夫酒壺裡便空空如也,而人呢剛巧就晃到離衙府兩條街外的一處白日市集。 此刻正值酉時末戌時初,兩排店鋪十有八九已落下門板打洋了,各家小攤亦收得七七八八,唯見一處專賣館館的攤子爐火仍燒得甚旺。 「噢唔……老賀啊……”不太文雅地打了個小酒嗝,她向乾瘦的小老兒打了聲招呼後,長腿勾來一張條凳,在攤位前落坐。 「照舊?”賣餛飩的小老兒雙手好忙碌,動作無比熟練。 「嗯。”謝馥宇懶懶地應聲,腦袋瓜直接趴在攤前充當桌子的長條板上。 老賀一雙灰眉挑了挑,不由得問:「你到底喝了多少酒啊?” 「沒喝多少沒喝多少,至少還沒能喝醉。”她笑嘻嘻的,但那聲音聽起來像在笑也像歎氣。 八成見慣了她這副懶洋洋耍無賴的德性,老賀僅搖搖頭沒再多說,忙將煮好的熱食一碗碗放在大託盤上,趕緊送至先來的那幾桌客人面前。 約莫等了一刻鐘,謝馥宇才吃到老賀為她特製的酸辣銀飽丸,再搭上一大碗獨門私酸的白乾,而如她這般的搭配也只有餛飩攤的老熟客才曉得。 身著男款素衫的她曲高一腿擱在條凳上晃啊晃的,再曲起一肘抵在條板桌面上支著下巴,坐姿實在粗魯不文,但隨意自在的姿態有著女子的輕舒柔軟亦有少年兒郎的靈動瀟瀾,一切是如此鮮活。 謝馥宇稍稍感到平靜,她沖著大碗中的清香白酒咧嘴笑無聲。 對嘛,是嘛,本該如此啊,喝酒要想喝個暢快淋漓,就該用寬口大碗盛著來喝,想著方才在宴席上用那拇指大的白瓷酒杯啜飲,莫怪怎麼喝都不過癮。 一大碗白乾見底,她才想張口要第二碗,身後突然響起騷動—— 四名看著有些眼生的漢子把隔壁桌一對賣唱的爺孫給團團圍住。 謝馥宇前幾日在城裡的大茶樓見過那一對爺孫登場。 那位老爺爺已然眼瞎,二胡卻能拉得出神入化,那孫女兒能鼓琴能唱吟,加上女兒家臉蛋生得標緻,體態窈窕,總歸美之物人人愛,何況又是我見猶憐的款兒,爺孫倆當日在大茶樓裡可掙得不少賞錢,連她都貢獻了不少。 至於那四名糙漢,瞧那一身打扮像也是在江湖上走踏的,屬於不太入流的那一種,江湖人有道是路見不平拔刀相助,眼前高壯剽悍的四人卻疑似在恃強淩弱、欺男霸女中。 「你這糟老頭剛剛撞翻老子的吃食了,連句道歉都不給就想了事?能夠嗎?”惡霸老大揮著缽大的拳頭亂咆。 「咱沒有!真沒有啊!小老兒一直坐在這兒,沒撞到誰啊!”眼盲老伯雙手抱拳對著前方直拱。「這中間定然有什麼誤會,各位壯士且再查查,撞了您的定然不是小老兒,各位……各位……高抬貴手、高抬貴手啊!” 此際,餛飩攤上的客人們全跑光,世道雖不如何,慶倖有良心的人算是多數,跑走之前還不忘在桌面上丟下幾枚銅錢。 接著就見惡霸老二搓著佈滿胡渣的下巴,嘿嘿笑道:「老頭兒是個大瞎子還能瞧出咱們兄弟四人是『壯士』呢,當真了得啊,既然都被你喊了一聲『壯士』,那事情好辦,老頭兒你就好好坐著,讓你家乖孫女挪一挪小俏臀,過來陪咱們兄弟坐會兒也就……哇啊!呀啊啊——”腕骨快被扳斷,他娘的暴疼啊! 「嘿,要一塊兒坐會兒嗎?好啊來啊,小爺我奉陪。”謝馥宇真真看不下去也聽不了,忍無可忍那便無須再忍,悶在她內心的一把火噗噗噗燒得好旺。 就在惡霸老二邊說著邊對一旁瑟瑟發抖的女兒家出手之際,謝馥宇五指成爪直扣對方的腕間命脈,一扳一扭間能讓一個高壯大漢疼到雙膝跪地,只差沒屁滾加尿流。 「四位想鬧個清楚明白,到底這位眼盲的老人家有無撞翻你們的吃食,那很簡單啊,在下跟海滄城的地方官府還算小熟,今夜在城中衙府恰有一場宴席,整座衙府從上到下,從小到大的官員和衙役們都在那兒,咱們一行人不如一同前去,當著眾位大小官員面前把事情查個水落石出,如何?” 她的這一番話成功引起一旁圍觀百姓們的附和和支持—— 「謝小爺……呃,咱是說謝姑娘您說得對,在場大夥兒全往衙門那兒去,把事情的前因後果審個清楚。” 「走!走!不去的就是心裡有鬼!” 「那是那是!不去便是心虛,就是心虛了才不敢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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