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雷恩那 > 相公唬不過 | 上頁 下頁


  「她只是中了點小毒。」鄺蓮森面對不良娘親的挖苦,早練到面不改色的境地。

  「小毒是嗎?」鄺紅萼皮笑肉不笑。

  「是。」

  「所以現下毒解了?人沒事了?」

  鄺蓮森點點頭,有些勉強地磨出兩字。「沒事。」

  鄺紅萼柳眉微挑,了然笑問:「呵,那很好啊,這麼快便沒事,肯定是拿你自個兒的血喂她了?」

  他鑲著月光的白頰似有若無地暈開暖色,鳳目微眯,抿唇不答。

  自小他即遭不良娘親的「毒手」,按鄺氏的傳家參典中所記載的古老法子,每日服以微量毒參,再以蛇毒相攻相解,如此行之多年,他體質異變,百毒難侵,血亦具有解毒功效。

  只因體質大變之故,他氣血偏寒,臉色常白得幾近澄透,而他五官又屬俊秀,即便身強體壯得很,整個人仍流露出淡淡的病態陰柔美。

  知子莫若母,見好就得收啊……鄺紅萼很知進退的,怕再鬧下去兒子要翻臉嘍!

  她香肩輕聳,將挽在臂彎的一隻食盒微微提高。

  「你喂她香血,我喂她一點好吃的,總得把她喂得飽飽、待她好好,可不能落人口實,說咱們鄺家欺負未過門的小媳婦兒。」

  冷月下,鄺蓮森垂袖靜佇,目送娘親重新挽好食盒、旋身走往「風雪齋」主屋。

  鄺紅萼微撩羅裙,前腳方跨進主屋門檻,她忽而一頓,似思及何事般回眸覷著他,那帶笑眼神讓他背脊一凜,兩眉不禁壓得更低。

  他這個娘常不安好心,會生出他這個沒好心眼的兒子,半點不奇。

  「你那是什麼表情?防豺狼虎豹似的,你娘有這樣壞嗎?」

  「有。」他平穩答。

  鄺紅萼半嗔、半開玩笑地罵:「壞孩子!真不貼心……娘只是心裡歡喜,替你歡喜啊!因為……呵呵,你拿自個兒的血喂純君兒,心裡是有丁點兒當她是自己人了……」笑歎。「你終是瞧出你媳婦兒的好處了。」

  率直。豪氣。純良。

  重朋友、講道義。

  安家小姑娘的好處自然不少,但能被他不肖娘親如此看重,絕非那些原因。

  知母亦莫若子啊……

  他聽她帶著似有若無的幽思,道——

  「小純君這麼好玩,跟她阿娘一樣善良、一樣好脾性、一樣重情又長情,當年我可沒玩夠,誰知純君她娘便被安大夫娶了去,離開『五梁道』,她懷孕產女,最後卻……唉……還好我早早指了她那顆肚子、結這樁兒女婚事。這小純君啊,與其將來讓別人玩去,不如留她在『五梁道』,你留她在身邊玩,偶爾也讓為娘的玩玩,一箭雙雕,一舉兩得,多美妙。」

  他眉峰攏起,有什麼懸於心間,像獨屬於自己的玩意兒正遭旁人覬覦,這種近乎心焦的浮躁感讓他相當不悅。

  今日午前,安純君對他而言什麼也不是,甚至光聽她的名字,他心裡便覺厭煩,然而才過短短半日,情勢大大不相同了。

  他對她生出興味,一把她瞧進眼裡,獨佔的心思也就濃了,別人想沾上一口,即便對方親如親娘,他也不讓碰。

  「要玩,也只有我能玩。」他語調一貫徐慢。

  那話音嗅得出警告意味,鄺紅萼被親生兒子要脅,不怒反笑。

  「這媳婦兒還是你娘我替你牽成的,如今想過河拆橋,有這樣簡單嗎?」

  要拆那座「橋」,確實不容易。

  他不想情緒外顯,不想表現得太掛意誰……只因有人欲跟他爭,這種相爭互奪的心態很容易讓人上癮,而他已許久不曾對某物或某人興起趣意了,突然一個小姑娘家憨傻地闖進來,他竟有些惋惜自己太晚察覺到她。

  兩年前,她十歲。

  四年前,她八歲。

  十歲、八歲……甚至是六歲、四歲……該都是好玩的年紀,但她隨爹親入「五梁道」,他見她心就煩,遂有意無意避開了,就算被她逮到、陪她說話,他無心於她,總隨意應付,沒想到……沒想到……這蠢姑娘是個寶……

  見娘親將吃食送進主屋後,鄺蓮森在園子裡又待了一刻鐘。

  鄺紅萼遲遲沒有出來,他終於忍不住了,雙手負於身後,步履閒散,模樣從容地走回屋內。

  過小前廳,撩開通往寢房那扇門的垂簾,他才曉得原來小姑娘醒了,只是不知是恰巧清醒過來,抑或被他的不肖娘親給「巧妙」喚醒。

  她們倆的對話從房內大大的白玉屏風後傳出——

  「純君,來,張開小嘴多吃一些,讓鄺姨多喂你幾口啊!」哄人的聲音溫柔得幾要滴出水。

  「鄺姨,我自個兒來,我有手有腳有力氣,我自個兒來——唔唔……」被灌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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