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雷恩娜 > 莫負沉香淚 | 上頁 下頁 |
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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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娘在旁刷刷地寫字,正努力記載著關係沉香病症的一切,碧靈樞被阿爹下令得繼續練功,而碧老則抱著看熱鬧的心態跟進房裡。聽到碧素問的話,兩人皆驚奇地望向他,一會兒三娘才清脆地說:「原本掌撐得很好了,怎麼會出差錯?這還是沉香在碧煙渚第一次發病哩!我想……八成是阿爹待人家太壞,沉香心裡難過,接著你一聲不響地出現,沉香見了你心裡頭高興,一下子情緒起伏過大,才突然發病。」 她煞有介事說得頭頭是道,也不知是真是假。 「瞎扯。」碧老心虛地撇過臉,暗罵一句。兒子那兩道目光瞧得他渾身不對勁。他悄聲嘟嚷著:到底誰是誰的老子?」 若問這世上有誰管得住碧家神醫,除了已過世的碧夫人,就剩眼前這不怒而威、沉冷嚴肅的長子。碧老莫可奈何地歎氣,他幹啥兒生個兒子來管自己?真是作孽。 「阿爹……」碧素問語重心長地啟口,兩眼指責地射去,「您和大師傅的事為何遷怒到她頭上來?不幹這丫頭的事,別任性。」 「唔……」碧老撇撇嘴,強詞奪理,「我哪裡待她不好?供她吃、供她住,還免費替她治病,碧煙渚何時虧待過她?丫頭就得知道當丫頭的本分,在這兒我最大,我說了算,誰都得聽我的,你這個……這個……不孝子,竟為了一個病女娃凶你阿爹!」他來一招先聲奪人趁早下手,把話全搶走了,這無賴模樣和碧靈樞像得十足十。 碧素問任由阿爹叫駡,面無表情地調回視線,再度投注在那張脆弱的臉上,手指順著髮絲下滑,他握住沉香被裡的小手……這麼粗糙?心底疑惑著,他將它們拉出被外,翻開手掌,瞧見一粒一粒正成形的繭,而手背上燙得殷紅一片,傷處已積起水泡。 「我要了她了。」就當作是償還她一份情誼。碧素問「昭告」眾人,「往後,她便是我的貼身丫頭,只管服侍我一個。」 碧老聽了怪笑一聲,賭氣地說:「給你就給你,老子不稀罕。」 「阿爹,別教我生氣。」 哇!當兒子的竟然威脅起爹來了。碧老心底天大不滿,正預備爆發一場雷霆怒氣,見到大兒子猶沉穩著,眉毛動也沒動一下,任他謾駡也不回嘴,登時覺得無聊透頂。 「沒意思。」 他低聲斥了句,眼光偷偷覷向床鋪這一邊,愈想愈感到稀奇。他和麼女兒相望了一眼,似乎三娘亦有同樣的驚訝……父女二人再次將焦點集中在碧素問身上。 古怪啊!這碧煙渚,他向來沒法駐留太久,一直是要回便回,說走就走,少有牽掛也不想牽掛。親人之事,他盡全力予以辦妥,赴湯蹈火,在所不辭,卻不求溫情常伴,他早習慣了只影飄蕩。 而現下,他竟擺明心思,討來小沉香做貼身丫頭。 不自禁地,三娘多瞧了大哥幾眼,亟欲弄清楚他腦中想法,無奈碧素問一張俊臉仍無波亦無浪,心中曲折只有自己才知。 「藥按時喝了?」 「嗯……」小女孩咬咬唇,不自覺地皺起眉尖兒,「好苦……」 這般的對話已成每日必行之事。 碧素問微微笑著,頎長的身驅臥在躺椅上,一隻手臂支在後腦,另一隻則拿著本書隨意覽讀。詢問完,得到了滿意的答覆,他調回眼光,繼續專注在書冊上,整個房間靜了下來,清風偶然由窗子拂進,夾入絲微的藥花香。 幾天前一次無預警的發病,醒來時,大爺坐在床沿瞧著她,她不是作夢呵。大爺真的回碧煙渚了,她心中好歡喜。接著,面對三小姐連珠炮似的逼供追問下,她才憶起已有兩日未服藥汁,一次是忙得忘記,另一回則邊打盹兒邊熬藥,不小心藥汁都燒幹見底,也就懶得再熬一帖,到了第三日,那心痛的病終是耐不住而再度發作。 那時,大爺淡淡凝著她並不說話,一手輕撫她的頭,她細微地呼吸吐氣著,心漲滿厚實的安全與墜意,她好歡喜呵……不需要一言一語,只要能看見大爺,能待在他身邊,她真的、真的好歡喜。 「大爺,您擦把臉。」 擰乾絹巾送了過去,沉香軟軟地開口。已經是大爺的貼身丫頭呢!她心裡泛甜,覺得和大爺這麼親近。 不習慣讓人服侍,碧素問微怔了一下,瞄了她立著的瘦削身軀和捧著絹巾的細白小手,輕皺雙眉,他還是伸出手接下絹巾。破例收她作丫頭,只想讓自己有個理由維護她,並不願因此而壞了自個兒的生活作息,他一向喜靜不喜鬧,不希望誰來打擾。 而沉香仿若知悉了他的想法,見他接過巾兒拭淨臉面,自己便安安靜靜地退到後頭,然後,一切又回復該當的清閒寧靜。 午後的風薰人欲醉,一陣一陣地軟拂而來,爽涼了整身。放下手邊的書冊,才打算伸伸腰骨,一轉頭,碧素問就瞧見他的小丫頭撐著大蒲扇,重複著相同的動作一上一下地扇動,那扇面好大,看起來似乎比她還重。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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