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雷恩娜 > 已覺春心動 | 上頁 下頁 |
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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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小姐的話當然聽。小姐叫麝香往東,麝香便不敢往西:小姐說梅花鹿是馬,麝香相信那一定是馬。”她提著裙,鄭重地回答。 「那句成語是『指鹿為馬”,我昨日才教你的。” 「是是,是指鹿為馬。小姐說什麼是什麼。”麝香眨著無辜的大眼睛,期盼地看著三娘,「小姐……那麝香可不可以上你的小舟啊?” 「不可以。”三娘眼神果決,可見她的小丫鬟馬上哭喪著臉,口氣不由得軟了下來,「你說你會聽我的話,現在我命令你,跟著二少爺和茴香遊船去,玩得盡興就回碧煙渚,乖乖上床睡覺,不要為我等門,別在我房裡睡著了。” 「哈哈!麝香丫頭,你聽見了沒?三娘不讓你跟呢。唉唉……別哭,別沮喪著臉,載你去游江吔,又不是要你去跳河,而且茴香丫頭也一道去呀!難道陪陪你的二少爺都不肯?”碧靈樞對著三娘擠眉弄眼,嘴巴咧得好大,無害地說笑。要遊船,茴香是一定跟著的,誰教她是他的專用丫鬟呢。若能說服麝香丫頭一同去,與二美共游翠碧煙波,實是人生一大樂事也。 一旁,十三歲的茴香咯咯地笑出聲,澄亮的眼睛來回瞧著兩位主子和麝香。 類似的戲碼幾乎每日都會上演,靈樞少爺是巴不得碧煙渚上的「四香”全賴在他身邊,偏偏麝香對三小姐是死忠到了底。 「小姐……”麝香還在做最後的掙扎,不自禁地提腳跨出。 她光顧著瞧三娘,沒留意腳下步伐:江面不比平地,兩隻舟兒又碰撞了一下,麝香沒踏穩,手邊也無支撐之物,一個打滑,她驚呼了一聲,眼見身子就要墜入江裡了—— 「小心!” 「麝香!” 「啊——” 其餘三個人見狀都撲了過去想拉她一把,結果讓碧靈樞先馳得點。他足下沾塵地如風吹過,身形迅速,長袖朝麝香甩出卷回。她沒掉入江中,卻嚇得臉色發白,整個人被碧靈樞抱個滿懷。 「張開眼來瞧瞧我是誰呀!可憐的麝香丫頭,你二少爺把你救回來了,莫驚,莫驚!”碧靈樞說著,一隻手安慰地拍著麝香的胸口。 麝香一睜開眼來,二少爺那張俊死人不償命的潘安臉就在眼前,鼻尖快碰上她的了,她又叫:「不要不要!”為什麼?!為什麼二少爺就是愛捉弄她,她愈驚愈怕,他就愈笑愈樂?嗚嗚…… 三娘籲了口氣,貼身丫鬟對她的忠誠度令人莫可奈何,不過這次她是吃了秤坨鐵了心,決定對自己好一些。 「聽話,跟少爺玩去,別太早回碧煙渚,若讓我瞧見你為了等門,趴在我房裡桌上打盹兒的話,你就乖乖給我抄寫『黃帝內經”十遍。”三娘仍沉著俏臉繼續趕人。 茴香在旁看得津津有味,反正沒她的事。唉,太可惜了,應該帶點瓜子出來啃的,看戲怎麼少得掉零嘴呢! 「嗚嗚……”麝香還在自憐自艾,雙手推著碧靈樞的胸膛,「靈樞少爺,你放開麝香啦!嗚嗚……” 「唉,你怎麼能過河拆橋?是我救了你吔,好歹也要給點獎賞以茲鼓勵。” 「啊?!”麝香迷迷糊糊地仍讓他抱著。 「碧靈樞!別欺負我家丫頭。”三娘真看不下去了,她的黃昏游江,眼睜睜就要斷送於此嗎? 碧靈樞笑開了一口白牙,秀朗的兩道眉彎彎的,「三妹子,我怎麼會欺負麝香呢?我疼她都來不及了。”他又低下頭,望著懷裡清麗的丫頭,「來來來,讓二少爺香一口就好了。”說罷,他噘著嘴湊了過來。 「碧靈樞!”三娘老大不爽地喊。 「啊!小姐救我呀!”麝香竟推開了碧靈樞,急急躲到茴香身後。嗚嗚……她好苦命啊,姥姥不疼舅舅不愛的,二少爺愛欺負她,小姐又不要她了。 「糟糕,麝香丫頭,你的小姐主子發火了,我不招惹你便是。”他睨著兩個丫頭,笑得有夠輕浮,「嘿嘿,咱們還是快點消失吧,離了三娘的眼界,你就別害羞了,欠我的獎賞得快快還來。” 「不要!”麝香哀喊。 「要。誰教你欠我的?” 這時,小舟動了起來,碧靈樞搖著櫓載著丫頭,繼續游江去,四布江面的煙嵐很快地隱沒了他們。只聽見碧靈樞喊著:「三妹子,別又在舟上睡到天明了,會著涼的。” 「小姐,你的晚膳麝香放在蒸籠裡溫著,記得回去吃呀!”麝香丫頭雖身陷「險境”,仍不忘愛心叮嚀。 「我理會得。”三娘應聲。 終於又回復寧靜。她知道,碧靈樞愛鬧著玩,自有節制不會太過分的。方才是他主動鬆手,要不然憑麝香那捏不死螞蟻的氣力,怎麼推得動他? 剛剛見了碧靈樞顯露輕身功夫,三娘心裡不禁有些豔羨。 一直以來,她就想學一些拳腳功夫。阿爹說她是女孩兒家又天賦異稟,專心研究醫理,肯定是青出於藍,因此不願傳她武藝。而大哥碧素問經年在外替阿爹和碧煙渚尋求稀有藥材,想讓他教授功夫自是不易。至於碧家二少就更別提了,十九歲的少年郎生得俊美至極,常拿一副吊兒郎當、玩世不恭的嘴臉面世,整日繞著「四香”丫頭打轉,想要他教點擒拿手?她可不指望。 低歎著氣,放鬆了心情,三娘拿過那本醫書蓋在臉上,繼續被打斷的小憩,腦海裡仍想著事兒……月前買進的芍藥,這幾日該拿出來曬太陽了……今日替那老伯開下的藥方,可否將血竭一味減輕……唉,好想好想學些武功……隱隱約約間,她真睡著了,一直到船身撞上了陸地,才將她震醒過來。 她忽地坐起身,臉上的醫書應聲掉下。碧煙已經散盡,夕陽完全西沉了,月色溶溶投射在江面上,水緩緩擺動著,牽扯著那抹月光也跟著搖曳生姿。 她揉了揉雙眼,神智乾淨,然後,她看見了那一棵樹,和那一處枝椏。不由自主地,三娘嘴角細微地往上彎了彎。 她記得的,四年前那一句半玩笑半賭氣,又帶著奇異壯烈的誓言。想想實在孟浪,至今她仍不知那男子的姓名,彼此間毫不相識,將來也不可能再見,對方隨口一句話,自己竟惦記到今時今日,真可笑,也好荒唐。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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