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雷恩娜 > 問君可憐妾 | 上頁 下頁
四十三


  頓了頓,他的聲音暗啞低沉,緩緩又敘:「我承諾要保護你,卻讓你吃苦;要愛惜你一生一世,競時刻惹你傷心。我是最壞最壞的人,辜負了你。”他長長地歎了一口氣,「可我對你是真情真意的,心裡頭愛著你……是的,我愛上你了,一思及你的柔弱,心便擰疼了;你軟軟地朝我一笑,我什麼都不在乎了。那天,朝顏負傷回來,帶回你被劫的消息,我,我懊悔死了……如果那時你回不來,還是我晚去了一步……失去了你,我必定瘋狂——不,不對,我不會瘋狂,我會心痛至死。你走了,我還能獨活嗎?他們將你傷成這樣,我要遍佈大江南北的冠彩坊鋪子全不得生計!”

  忽而,沾著珠潤的兩把小扇子動了動,一對盈盈如秋水的美眸睜了開來。

  「你……說的是真的?”雲紗小小聲的問,臉頰泛紅,眸子清清亮亮。

  望進她美麗生輝的眼裡,向漠岩有半晌的失神。「當然。我不會放過冠彩坊的。”

  「我不要聽這個。”她抿著嘴,潤澤了的紅唇,招引了他的目光。

  「那……你要聽什麼?”

  「你說……你愛我,會為我心痛而死……是真的嗎?”

  雲紗輕聲柔軟,幾近耳語,兩眼清亮,水氣浸得那兩顆眼珠格外明亮生動,如鏡兒似的,向漠岩在裡頭看見了兩個自己。

  「我愛你,你只能是我的。”他呢喃,情深意重。深吸了一口氣,他再也忍不住,將唇壓向她的星眸,繼而一把抱住了她。「你怨我也好,恨我也罷,我不會放手的。你還是乖乖跟我回去,嫁我為妻。婚盟既定,你不能反悔。”

  靠著他的胸膛,雲紗笑靨如花,心中漲著柔情,又酸又疼,又憐又愛。她還是掉著淚,一滴一滴皆是喜極的淚珠兒。

  上天定是憐她一片冰心,她深深愛著的人,終於懂得她一番心意。她笑著,感動萬千,珠淚卻淌得他胸襟一片濕。

  向漠岩胸口一緊,「你真怨我、恨我?唉,我到底不值得你用情,又惹你哭泣了。但……我會堅持的,會再次讓你愛上我。”

  「不可能。”雲紗抬起頭,小臉正經而嚴肅。

  「你……你再說一次。”他語氣不穩。

  「我不可能再愛上你的。”

  向漠岩臉色陡然刷白,身軀微微震動,胸口熱血翻騰,緊得他無法呼吸。

  「你真這麼恨我……也對,也對……是自己犯的過失,怨不得誰……”

  見他魂不守舍,黯淡失意的模樣,雲紗心兒便軟了。她手探著他臉龐輪廓,感覺到一陣冰涼。唉,他也瘦了,又清臒又憔悴。

  緩緩地,雲紗吐氣如蘭地道:「我不可能再愛上你的,因為……早在好久好久以前,在百花淵初遇之時,我就愛著你。我心裡頭從沒怨你、恨你,用了情便執著放不開。這一份情……從未間斷呵!只盼君能憐惜妾意,一世珍藏……”

  向漠岩真的不能呼吸了,他屏息片刻,目光不信任地凝視著她,下意識的,嘴邊不停喃著她的名兒:「雲紗,雲紗……雲紗……”他睜大了眼,唇越咧越大,兩團熾熱的火在瞳孔中燃燒。

  忽然,他的臉貼向她的,去佔有雲紗梨花帶淚的嬌顏,吻住一朵只為他綻放的愛情花,如此美麗,如此幸福,如此兩情相悅……

  他心中虔誠而感動;佳人如玉,冰心一片,他誓言一輩子珍惜呵護。

  藍天白雲,大地寂寂無聲,陽光暖呼呼的灑下,風來一陣,揚起戀戀的有情歌調,願那天底下情深切切的人兒,終成眷屬,

  終曲

  一年後,流袖織的招牌匾額重立于華陽,招回了舊屬、老師傅、老工人,還有打雜的小夥子們。

  冠彩坊曾吞併了華揚鎮上不少的染織戶,但因向漠岩的手段,使得北方凡屬裘元霸控制的地盤,無論是冠彩坊的染織廠房或是布鋪子,全然不得生計。因此,華陽鎮著實蕭條了許久。

  現在,流袖織重振再起,雖然乎老爹已逝,依舊是老字號金字招牌。染織場子更寬更大,鋪子也更新更門庭若市了,這些,全是雲紗的心血。

  風聲傳得極快,要不然,便是皇帝老爺念念不忘流袖織廢墟裡,與虎相依的佳人。鋪子開張不久,朝廷已派人前來封賞名號。

  對著那塊題了「御用選絲”和天子落款的金匾額,雲紗只是笑了笑,要小笛子和阿寶幫忙掛了起來。但向漠岩卻已怒氣翻滾得食不下嚥,陰寒著一張臉,盈滿全身的怨懟無處發洩,只想找人痛痛快快幹上一架,以消心頭之恨。

  「我走了。”他語氣不悅,嘴角任性地緊緊抿著。

  一早,店鋪剛開,就瞧見向漠岩像傻瓜似的杵在門口,大奔則來來回回地輕緩踱步;還好鄰近的人早被嚇飽,只是倉皇走避,再也不驚聲尖叫了。

  見他的披風讓朝露濕透大半,雲紗心疼地輕斥,他卻對著她癡癡地笑。進了鋪子,為他端來熱茶,才轉眼間的事,他臉色便沉了下來,竟說走就走了。

  「你去哪裡呀?”雲紗放下茶,不知他怎麼生氣了。

  「去透透氣。”向漠岩頭也不回地拋下話,躍上馬匹,真的走遠了。

  「漠岩……”雲紗原想追著去的,可是古伯拿著一對促狹的眼瞧著她,她臉便紅了起來,無奈心裡又牽掛著他。

  這時,被主子遺棄的大奔朝雲紗嗚吼一聲,眨著無辜的銅鈴大眼,接著對高掛牆上那塊御賜匾額齜牙咧嘴。

  雲紗隨著它的視線瞧了瞧,心中有些明白了。

  「馬廄裡頭的馬白養著嗎?該用的時候就得用。”古伯垂著頭掃地,話說得可響了。

  雲紗還是笑了出來,雖然臉紅紅的,雖然漠岩像小孩兒似地生氣,她心中卻釀著蜜,偷偷竊喜。

  「大奔,帶我找他去。”說著,她腳步輕飄飄,往馬廄方向去了。

  四月裡的百花淵,棲壁草隨處盛開,還有一些不知名的小花小草,殷殷地鋪滿整片。氣溫微涼,花香繞鼻,該是心曠神怡,立在水畔的人卻悶悶地生著氣。

  他靜默地望著水面,心思不知蕩向何方,連雲紗悄悄地走近,竟也渾然不覺。忽然間,他的眼讓人由後頭覆了住,是一雙滑膩的小手兒。

  「漠岩,什麼事不痛快了?”小手的主人輕聲問著。

  向漠岩一把握緊她的手,將她拉到自己面前,嘴角和利眼全透著風暴。他才要開口,目光便被吸引住了,直勾勾地瞧著雲紗髮髻上的玉簪。

  自第一支簪摔碎後,前前後後他不知送了多少支簪子給她,可是再也沒見她簪在發上過。他不問原因,總覺得當初是自己辜負了她。再者,守孝結束後,原本馬上要成親的,可是她卻遲遲不點頭,說流袖織百廢待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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