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雷恩那 > 我的樓臺我的月 | 上頁 下頁 |
十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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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潤月輕呼了聲,扯著慶來的衣袖。「快鬆手!” 慶來聽她的話對自家主爺下手,實是太緊張驚慌,只曉得卯起來把爺制得動彈不得,好方便她下針,倒忘記控制力道,他幾把全身力氣和重量使上,結果某位大爺遭壓制的肩與上臂部位……呃,清楚浮出青紅痕跡,想必再過一會兒就會由青紅轉青紫。 慶來趕緊放手,嚇得連退好幾步。 見小少年抓著頭髮、一臉自責又不知所措的模樣,朱潤月不由得歎氣。 事情不能越搞越亂,她只好請他去弄些熱水和乾淨巾布過來,畢竟苗大爺滿臉滿身皆是汗,備妥熱水準沒錯。 慶來一走,舫樓內只剩下她獨力看顧病家。 她用他脫下的中衣擦拭他頸後和背上的薄汗,儘量讓他保持乾燥,接著又第二次以艾草粒薰針,燃燒艾草粒的熱度隨針鑽進膚底,那略帶嗆辣的氣味則鑽進他鼻間、肺間,像一掃陰霾的晴陽,令呼吸吐納漸暢起來。 苗淬元靜伏著,頭一次深深覺得自個兒真如離了水、正大口拚命喘氣的魚。 但……真的能喘氣了。 儘管仍有些發虛,至少氣息吐納間,那似銅牆鐵壁的無形窒礙已淡去許多。 待第二回的艾草粒燃盡,朱潤月拔取他背上銀針,含針略久且靈台和身柱兩穴又被她反覆刺激之因,他脊背上如烙梅紅。 他肌理精勁而柔韌,膚色偏白皙。 當背膚浮出點點嫣澤時,白裡透紅的背肌竟是她見過最最好看的……嗯,相較起來,比號稱湖東小漁村第一美人的漁家西施還好看。那位姐姐前些日子扭傷腰,是她給治的,姐姐見她同是女兒家,很願意與她「肌膚相親”,於是就任她壓在身上這樣又那樣。 唔,就不知苗大爺願不願意也任她壓壓? 「你幹什麼?”苗淬元感覺背上披了件薄物,應是自己的春衫,但有一股比針炙更沉、更重的力道朝背心壓擠。 他扭頭一看,閉目再張眼,用力抓出遠近之距,看到她似乎將半身壓在他背上,以肘部為「武器”,不斷攻擊他脊柱兩旁的穴位。 他不禁蹙眉,薄唇逸出似痛似舒暢的呻吟。 朱潤月因那聲低幽呻吟心口一跳,她本能朝側趴著的那張臉看去。 苗大爺臉色好看多了,顴骨略紅,唇也恢復了些血氣,清朗眉間擰著一個淡淡的川字,長睫幽幽垂掩,使得半斂的目光如染氤氳水氣……病成這樣,明明挺慘,都還沒能完全緩過氣來,可怎麼就能病得這麼賞心悅目? 她頭一甩,假咳兩聲,清清喉嚨道—— 「先前苗大爺所問,問我為何替那名湖匪止血治傷,唔……原來他就是黃幫匪首嗎?那當真太好,受再重的傷,怎麼也得救。”略頓。「善有善報、惡有惡報,我是信這說法的,但如能親眼見到現世報,那才叫大快人心不是嗎?所以啊,絕不能讓他兩下輕易就去見閻王,一定要讓他過堂受審,認罪畫押,還得拖上牢車好好地遊街示眾,受百姓們唾棄打罵,最後再押上法場正法……苗大爺不也是這麼打算的嗎?” 「……是嗎?”喘息,再喘息,氣喘吁吁總比不能呼吸來得好。他又想瞪人,但沒太多精神氣能消耗,只好哼個兩聲聊表心意。 女子聲音清潤如玉珠落盤,他下意識聽取。她仿佛歎道—— 「苗大爺箭無虛發,卻僅對準匪徒們的四肢或兩肩,是想生擒一干湖匪交至官府手中吧。想來只除那名黃幫匪首,你第一箭在他額上拖出深深血痕,第二箭則直中他腋下三寸的要害,是當時情勢危急,苗大爺顧不得擒賊,只能先殺……我總之得道聲謝,雖說大恩不言謝,但還是得謝,然後……欸,我沒躲好,大咧咧地引來殺機,還累得你墜湖,最終引出你這場病,這錯,我認了。” 苗淬元再次定睛凝神想去瞧她。 但他一妄動,她就沉沉按住他頸背,耗去大把精力對付頑疾的他實在擠不出更多力氣將她甩脫,於是……又有受折辱的感覺,明明滿口仁義地對他道謝又道歉,怎麼她下手就是狠? 這時,加諸在背上的肘壓力道已撤,「啪啪啪啪——”、「評評評評——”的聲響來得突然,苗淬元愣了會兒才意會過來,是他正在被拍、被打、被鼓、被捶,一下下全落在他背心與琵琶骨之間。 「你、你又是幹什麼?”真希望氣勢足些,而不是連咬牙切齒也無力。 「讓你舒服些。”朱潤月鼓手空拳將他「揍”得直響。 苗淬元磨磨牙,一直看著。 模糊的輪廓映入眼中逐漸清明,那是一張感覺矛盾的臉蛋—— 她髮絲微亂,耳畔碎發配上紅撲撲的瓜子潤臉,模樣稚嫩,但表情實在……實實在在的認真,低眉斂眸,像眼觀鼻、鼻觀心,而心與十指相連,所以,所有用心皆在指上、皆在每一下拍打中。 他淺淺吐出口氣,以為淺淺而已,卻在她的拍打下,像連帶著把腹內、胸內的濁氣徐徐吐出,胸中盤踞的寒氣亦化開許多。 周身輕鬆起來,倒教他腦袋瓜昏昏欲睡。 「怎會……懂得……這麼多手段?”他如夢囈般問出。 「我是為我阿娘學的。” 他眼皮一跳,長睫掀了掀。「你阿娘也、也……” 「嗯,你患的這病,跟我阿娘一般模樣。”她輕笑了聲。「不過我娘已甚少發病,我爹寶貝她,我也寶貝她,她也為我們寶貝她自個兒,這些手段學好了全擱著,今兒個能用在你身上,我也是挺歡喜……”呃,這麼說好像怪怪的?果不其然,她見他眉峰擰得更深,牙關都磨出聲響了。欸。 「朱、潤、月……” 「苗大爺別誤會,我的意思是,既然動手治了,就得做完全套,難得我整套學周全了不是?苗大爺,我把全套做完,會讓你很舒服很舒服的,你放輕鬆,不要抵抗,真的會很舒服。那……你不出聲就表示願意了?” 她似勸似哄,語調沉靜真誠,苗淬元卻聽得耳根發燙,心音大縱。 要他答什麼?怎麼答?都被她亂七八糟的話攪暈了! 突然—— 他靠近臀部的腰俞穴一沉,驚得上身大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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