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雷恩那 > 我的俊娘子 | 上頁 下頁
二十二


  對方來頭為何,中間者不知,因自始至終,幕後之人並未現身,全由一名移居關外的漢族大叔與中間者接頭,而那名大叔似也是拿錢辦事,旁敲側擊亦探不出真底。

  乍聽老牧民所述,游石珍若非太瞭解兄長游岩秀的脾性,還真會以為提出這樁買賣的,是自家那位將穆大少恨得牙癢癢的秀大爺。

  他家大爺錙銖必較,何等愛物惜才,若真對穆容華動手,必然不走「毀貨傷人”這等路子,倒有可能把貨偷偷拉走,再以某種……十分見不得人的法子流回自個兒手中,光明正大占為己有。至於穆家廣豐號的人才,秀大爺定是誰都不傷,偏要弄傷穆大少。

  這不,他前腳才踏進家門,游府管事德叔便將事傳了來,說他那笑比不笑可怕的大哥正跟他那位好好嫂子鬧將起來,因穆大少前天未投拜帖便硬闖遊家大宅,還一路闖到灶房去,目的是為了跟他家好好嫂子討為數稀少的「雪江米”。

  德叔道——

  「穆大少討那雪江米聽說是為了娘親。穆夫人因病昏沉,近日才見醒,胃口不佳那是當然的,之後穆家廚子用主母娘家春粟米鋪送去的雪江來熬了清粥,穆夫人喝下不少,胃口也轉好,但頭疼的是,春粟米鋪那兒已沒雪江米,剩下唯一袋就在咱們家主母這兒,而老太爺大壽的菜肴也得用上雪江米,但主母把米給了穆大少,打算另選其他米種替老太爺整壽席,然後秀爺撞見了,誰也頂不住他那把怒火啊,然後……穆大少當場就被狠揍了,欸,他毫無防範,秀爺沖上去就動手,打得人半面紅腫、嘴角直流血……欸欸,主母娘家春粟米鋪跟穆家一向有來有往,關係親厚,珍爺啊珍爺,您說秀爺幹了這事,主母能不氣嘛,這、這都鬧哪一出了?!”

  兄長狂吃穆大少的醋,這是明擺著的事。

  穆大少徹頭徹尾就是個姑娘家,這事……卻不能拿出來明擺。

  明日便是老太爺大壽,游石珍返家遂先至「上頤園”拜見祖父,直至老太爺乏了,上榻午睡,他才出了那座園子。

  回自個兒的院落「若穀軒”倒待不住,畢竟心有懸念。

  遇事,還是快刀斬亂麻符合他性情,想見誰,就見誰去。

  那種「流連街上、隱隱想望著誰”的行徑,如今想想都覺不可思議,要臉紅耳熱的,他究竟鬧哪門子心思……

  結果世間之事果然難捉摸!

  他往廣豐號而去,一路上還想該拿何種態度對付穆大少,又有什麼事是必須弄清楚的,想她挨揍的事,想她那、那什麼落紅不止的女人家毛病究竟理順了沒……在經過那段墨龍曾撒蹄疾馳的大街時,他遠遠竟見到那素白身影。

  男妝身姿的穆大少依然俊逸無儔。

  此時她立於街心,身邊跟著貼身小丫鬟和一名年輕夥計,她手裡收握一把摺扇,正與一名像似某商行主事的青衫男子邊說話、邊觀望街邊的大鋪子。

  街上人來人往,熱鬧喧囂,有利於「有心人士”悄悄潛近,細聽端倪——

  「今日看過城裡的幾家鋪子,這間南北貨鋪頭便是廣豐號一江南北幾個零售鋪頭裡,占地最大,每年盈餘亦是最多的一家。”穆容華以摺扇指了指鋪子門面,有幾分獻寶意味道:「高懸的大橫匾招牌和兩旁紅柱上的長掛牌,皆是上選的紅絲烏木,這還不算什麼,值得一觀的是上頭題字——”

  「啊,咱瞧出門道了!”青衫男子恍然大悟,目光一亮。「可是當朝書法大家李鐸然李先生的手筆?”

  穆容華笑得露齒彎眸,攤開摺扇輕握。「都聽說姑母家的仰懷二表哥是個道道地地的儒商,琴棋書畫無一不通,當真如此呢。”

  「欸,容華表弟謬贊了,你我交往多時,其實你也知的,我就那個……什麼都懂些,可沒一樣專精。”方仰懷老實的方臉微紅,靦腆搖搖頭。

  穆容華笑得更深,道:「進鋪子裡看看吧,看過後,再來談咱們兩家的買賣。”

  鋪頭大掌櫃早領著幾名小掌事迎在那兒,一路將主子和貴客迎進店內。

  到底是廣豐號底下最大的鋪子,臨街店面整頓得漂漂亮亮,南北雜貨齊全,十來名夥計們吆喝著、張羅著,絕不能讓登門的客人久候。

  店鋪後頭,穿過曲折廊道,展現在前的景致頗有柳暗花明之感,竟是藏於後院的一座大倉,後頭的夥計較前頭多出一倍有餘,人雖多,但每個人皆各司其職,顯得忙而不亂,相當有條有理。

  逛過鋪子,再吩咐掌櫃幾件事,穆容華邀方仰懷在後院的小議事廳裡品茗談事,這一談,談了將近半個時辰才結束。

  穆容華還想邀請方仰懷回穆家大宅一道用晚膳,倒被對方婉拒了。

  將貴客送到門口,兩人相互拜別,穆容華俊顏微仰,唇角是清清淺淺的笑。

  「那一切就有勞二表哥,待事成,定歸還借銀,而首三回的盈利你我六四分賬,也是可以的,就盼表哥成全。”

  方仰懷頷首。「你要開通域外買賣,又想拓展南北方的生意,需大批的車馬和舟船,資金不夠確實寸步難行。借銀一事,待我回去與長輩們商量,近期內再知會你。”頓下,他一手略遲疑但最終還是抬起,緩而沉地放在穆容華肩上,似要輕拍兩下,結果卻微微收攏五指。

  「希望二表哥在方家長輩面前多為小弟美言幾句,代小弟博老人家歡心。”

  「那……那是一定。”誠摯老實的臉,眼神直勾勾凝注。「我聽說……你關外貨棧之前落了一批貨,是域外拉來的大宗香料,那批貨,一直沒找著,但前金與尾款早一口氣付清,貨丟,錢也沒了,你因此被穆家幾房長輩叨念了?”

  「可不是嗎?”穆容華臉容輕赭,狀若無奈地聳聳肩。「幸好長輩們沒太過責怪,而損失的錢銀數目雖大,也還能從廣豐號其他買賣上作些調度,算勉強過關吧。”聳肩的舉動讓肩上那只大掌震了震,意會到什麼似,那五指陡松,放開對她不太合宜的抓扣。

  「那就好。”方仰懷收回手,淡笑。

  「所以就賭這一回了,總得把從我手中虧損的數兒再賺回來,若不,這主事的位置可得讓賢。”穆容華歎了口氣。

  「不會的,將來有我……有方家之助,盛業可期。”

  「那就借二表哥吉言,望一切順風順水。”

  送走貴客之後,穆容華佇足門前許久,不知想些什麼。

  直到一名小掌事小心翼翼來喚,這才回過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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