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雷恩那 > 我的俊娘子 | 上頁 下頁
十四


  大事底定,不大不小的事就交給其他好手處理。

  餘下的人該睡的睡、該吃喝的盡情吃喝。

  游石珍環顧周遭,見那抹離篝火稍遠的清瘦身影,一身燦紅映在泛青的天光間,仿佛寒天徒留一點紅,格外搶眼,格外的……他說不出那種古怪意境,只覺有種近乎淒清的絕豔,莫名的,令人胸中發緊。

  他大剌剌坐近,雙臂慵懶盤在胸前,故意用肘部頂頂對方。

  這舉動很是親昵,穆容華上身被頂得微晃,穩住後定定看他,以為珍二有話要說,結果僅沖著他笑出兩排白牙。

  「穆大少還不困?」

  「珍二爺不也沒睡?」

  「那是。」游石珍點點頭,「你不困,我沒睡,那咱小兩口談情說愛吧。」

  就說這人嘴裡吐不出好話,沒半刻正經!

  穆容華不理他的戲謔笑語,直接問道:「我家殷叔在珍爺的馬場養傷,朗青說,他問過珍爺能否遣人上廣豐號貨棧遞個消息,珍爺為何沒做?」害得他快馬加鞭趕至,跟只無頭蒼蠅般四處探問夥計們下落,急得不行。

  「咦?有這麼一回事嗎?」挲摩下顎,認真思索。「唔,如今仔細想想,好像……依稀……似乎……唔……是有吧。欸,是說人非聖賢,偶爾忘事也算尋常啊。」

  跟個絕頂無賴怎麼鬥?能怎麼鬥?!

  根本不能鬥!

  穆容華自知敵不過,只求穩心淡然。

  他極輕一歎,從袖底摸出一物遞去。

  「這東西,珍爺的。被王媒婆要求換上這身嫁衣,我怕把它弄不見,所以一併塞進嫁衣袖底,沒想,真又遇到珍爺,如今物歸原主最好不過。」

  游石珍濃眉飛挑,接過自個兒綠底金紋的袖帶,嘿笑了聲——

  「是了,帶子在你那兒呢。穆大少貼身帶著,當真對我情深意重。」

  ……貼身帶著?是貼著他哪處?!

  不鬥不鬥,鬥也鬥不贏,他不跟無賴漢計較。

  穆容華很無言地瞪著身側的黝黑漢子,見他抽起袖帶,兩下輕易地將亂翹的黑髮紮作一束,甩在粗頸後,這才明白,他其實拿袖帶當發帶用,此時亂髮束起,面龐清楚顯露,輪廓更為峻厲分明。

  「穆大少——」綁好頭髮,游石珍兩手又習慣性抱在胸前,手肘再一次頂頂清俊公子,沒個正經又道:「咱曉得你現下定然感激我、感激得不得了,但掃了馬賊的窩,其實不全然因你相求,遊家太川行在關外亦有貨棧,且不止一處,再加上也得護著馬場裡大夥兒和牧族朋友們的安危,所以才幹這一票。」低笑兩聲。「你可別承這個情。」

  穆容華一怔,一時間看不懂這葫蘆裡賣什麼藥。

  按理說,珍二必然挾恩索報,怎可能輕易放過他?

  游石珍見他眸中深思,於是咧嘴一笑——

  「再有,我之前待你嘛,是有那麼點刻薄、那麼點愛欺負人,你也別往心裡去。你不記我這恨也別承我這情,你我算兩清,咱們不打不相識,哥哥我呢,往後會好好待你,如何?」

  一路追蹤馬賊,事前已作部署,卻見沿路有他穆大少特意留下的小物,讓他們一干人馬能更加迅捷地跟上,順利潛入。

  拾起那顆顆散了串的細圓珍珠,游石珍心裡翻江倒海般掀動。

  原就對穆大少很有感,覺他好玩,覺他沉穩且膽大心細,覺他溫溫漠漠的表相底下藏有真性情,敢為內心珍之重之的人涉險犯難,雖清雅過了頭,也算得上是條漢子。

  他喜歡這個穆家大少,是個性情中人啊,簡直太喜歡,喜歡到不抓來當兄弟著實對不住自己。

  鮮少有事能驚得穆容華張口忘言,此時一張俊容就這懵了似的模樣。

  「你那是啥表情?不信我?」游石珍蹙眉,後再想想自己的所作所為……

  欸,算了,不怪人家!他抹了把臉又搔搔耳後。「大丈夫縮頭是一刀、伸頭也是一刀……呃,不,我是說大丈夫提得起、放得下……呃,也不是,欸欸,總之哥哥我認了你這兄弟。」

  「……二爺是在向穆某賠罪道歉嗎?」

  「賠什麼罪?道哪門子歉?!都說兩清,你清我也清,咱們從頭交往。」

  這般一廂情願,還如此的理直氣壯,穆容華見他眉目朗闊,唇上的笑既野蠻又亮得令人轉不開眼,頓了會兒才徐徐吐出一口氣。

  游石珍跟一干手下和牧民朋友們打鬧慣了,想也未想一條胳膊便橫搭過來,半身很故意地壓上俊雅公子。

  穆容華再徐徐吐氣,除了被壓得有些前傾,他動也未動。隨即,溫燙的男性氣息在頰邊暖開,他牙關微繃,聽珍二低聲道——

  「先透個事兒給你,方才聽墨大、老圖商量著,明兒個要拉螳子上來笑樓開葷,那是關外有名的花樓,樓裡的姑娘與漢家女子絕對是不同風情,你來,咱們一塊跟去。」

  螳子是穆容華之前就見過的,那名鳩衣勁裝的年輕漢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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