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雷恩娜 > 柔花與仇郎 | 上頁 下頁
三十七


  「靜眉……你昨晚——」

  一旁的馬匹忽地嘶鳴甩頭,將他的心緒震回,現下真的不是好時機啊。

  「你、你等我回來。」他不知吃錯啥藥,雙臂猛地抱住她,用力一擠,唇抵上她的髮鬢,瞬間又放開。然後頭一甩,翻身上馬,與兩名伴隨揚長而去。

  「小姐……姑爺轉性啦?」舞兒瞪大美眸,不敢相信方才那一幕,呵呵呵……就說她的小姐美麗無法擋,再強再冷的鋼鐵也要成繞指柔的。

  靜眉心中微蕩,這是成婚後,他首次在旁人面前表現出對她的依戀。

  傻瓜,你哭什麼?她趕忙揉著眼,將感動的熱潮逼回去,笑得好美。

  駱斌這一去快的話十數天、慢的話就得花上一、兩個月周旋。日子仍安靜地過去,除處理家務和分擔廠子的工作外,靜眉常向展煜問起笑眉的狀況,得知笑眉之所以沒跟著回來,正是為了銀毛虎霍希克,他為她受了極嚴重的箭傷,一條性命好不容易才留住,她要在身旁照顧他,怎麼也離不開了。

  笑眉也有歸宿了嗎?

  一年過去,靜眉好想念她,此時華府來了一位訪客,是苦大娘,她常往來蘭州和西安之間,與霍希克交情匪淺,上回展煜前去蘭州亦是她帶的路。

  這回,苦大娘又要上蘭州,去采些藥材,順道瞧瞧霍希克傷勢恢復得如何,她來華家,主要是想問靜眉或展煜有沒有書信要帶給笑眉,她可以幫他們送達。

  在言談間,靜眉才由苦大娘日中得到一個驚天動地的消息——

  笑眉有身孕了!?

  「咦,煜少爺不知情嗎?我以為笑眉告訴了他。」苦大娘被招待至大廳,啜了口茶,見華家溫柔可親的大小姐瞠目結舌、錯愕不已,不禁挑眉瞥向另一旁閒適靜坐的展煜。

  展煜淡淡一笑。「她沒說。」

  苦大娘接著對靜眉道:「俗話說長兄如父,當日在蘭州,煜少爺已作主將笑眉嫁給霍希克,雖是口頭上承諾,這回前去,八成也能參加他們兩人的婚禮。」

  靜眉眼睛瞪得更大,眨也不眨。「那、那她怎麼一點消息也不捎回來?」

  正說到這兒,一名家丁由外頭匆匆跑來,拿著一本冊子。

  「少爺、小姐,外頭來了一隊人馬,說是打蘭州來的,送來好多的禮品,項目全寫在這冊子裡頭。」他遞上去,那冊子中寫得密密麻麻,靜眉大略一瞥,已知貴重。

  她還沒詢問,家丁已接著說:「他們還說不能多留,請夫人、小姐和煜少爺能否快快準備行囊,因為他們是奉命來護送各位上蘭州,去參加笑眉小姐的婚禮。」

  唉,這霍希克行事總不按牌理出牌。明明該到西安來迎娶新娘子,他卻死不放笑眉離開身邊,倒迢迢遠路扛來大批聘禮,再把笑眉的親人接到蘭州。

  因考量到路途遙遠,華夫人不適宜這麼舟車勞頓,而棉田和廠子不能一日無主,展煜自願留下,因此,隨隊伍前去的只有靜眉,她帶舞兒丫頭和小寶,這兩人第一次出關中,興奮之情不在話下,一路上吵吵鬧鬧,惹出不少笑話。

  再三日左右,整隊人馬就可抵達目的地時的這一天,駱斌終於由兩湖趕回。

  完成公務,他快馬加鞭,把兩名小廝遠遠拋在後面,心臟急得要跳出喉頭,他想見妻子,渴望得心魂欲裂,他有好多話要對她說……說、說……唉,他面對她就口拙,但滿腦子都是她的倩影,即便說不出話,只要能瞧著她、睨著她,他就不會這般難過了。

  風塵僕僕、滿面風霜,他胸腔興奮地鼓動,馳到華家門口,馬匹四蹄尚未停妥,他已翻身下馬,風也似地卷過正要上前照料馬匹的華忠身邊。

  跨進大廳,靜眉不在裡邊,他快步走進後院,兩人的新房裡也沒有靜眉的身影,他匆匆跑出來,庭院寬大,他在裡頭東找西找,還是見不到想見的人,一時間,竟有一種茫然若失的慌張,而那株大榕依然挺立,隨風搖擺枝葉,沙沙地,恍若在笑。

  忽地心一揚,罵自己表,靜眉肯定上棉田和廠子去了。

  他繞出後院,往前頭走,意走愈快,竟小跑了起來。所有的僕役丫鬟全被點了穴似的,掃地的忘了掃、擦窗子的忘了擦、剪樹葉的忘了剪,全盯住這位行為偏差甚大的總管姑爺。

  跑回大廳,他正要跨腳出門檻,展煜卻由外頭迎面而來,兩人險些對撞。

  「駱斌!?」展煜瞪住他,滿臉不可思議。「你這麼急上哪兒去?」

  駱斌臉竟紅了,勉強壓下胸口燥熱,腳步仍要往外。

  「等一會兒。」展煜出聲喚住,強拉他進廳。「你回來正好,這文件你過目一下,沒問題的話就在下頭簽名蓋印。」

  駱斌哪有心情詳讀什麼鬼文件,隨意瞄了一眼,是有關總倉擴建後,土地權狀重新調整的內容,這於他什麼事了?他只想飛奔到東郊棉田去,可是展煜硬不放手。

  「為什麼是我簽?這些是土地擁有者才能決定的,是你和靜眉的事,不該找我。」道完,他把文件丟給他,準備走人。

  「駱斌!總倉那邊的地……我是說靜妹擁有的那一份,她把名字改了,過繼在你名下……你難道不知嗎?」

  已步至門口的身影忽地一頓,應中短暫寂靜,少頃,駱斌緩緩口過身來,目光變得深沉,靜靜地瞪住那份土地文件,又靜靜地轉到展煜臉上。

  「你說什麼?」四個字勉強擠出。

  展煜搖了搖頭,低低一歎。「她竟沒告訴你……」

  駱斌搶回那份文書,一目十行,才驚覺到這個事實。

  「為什麼這麼做?」快不能呼吸,他下意識抬手扯松前襟。

  「不只是總會的地,連棉田、紡織廠等,你們成婚後,她就把原屬於自己名下的全數改成你的。我曾問過她原因,她只說……」展煜雙目微眯,似乎很不明白。「她說,她欠你太多。」

  駱斌臉色瞬間慘白,掌握成拳,關節格格作響。幾次要掀唇說話都沒能成功,好一會兒才吐出字句:「我、我去問她,我去跟她說清楚……我不要那些東西,我我——」心情劇烈震盪,連話都說得僵硬結巴。

  「駱斌,你要去哪裡?」展煜立起身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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