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雷恩娜 > 猛虎與玫瑰 | 上頁 下頁 |
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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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呀對呀!衝衝喜,這個法子挺管用的。阿廣啊,男大當婚女大當嫁,你家秀芝也到年歲了,該要找戶人家啦!” 「是啊,讓秀芝快些嫁了,要不那童大少再來糾纏,咱們惹不起啊……” 「唉,聽說這回童家分別收購城南的棉田,反抗的幾戶人家全吃足了苦頭,最後拿不到銀子還要被逼著遷居,唉唉,老天有靈,就該下一道雷劈死他們……” 蹲坐在棉田邊的姑娘悄悄起身,沒驚動誰,紅唇微抿,噙著一抹別有意味的弧形,湖綠色的身影沿著棉田邊緣走過,那些交談的聲音離得遠了,在身後漸漸模糊。 陽光很暖,微帶燥熱,下了一個坡地後,華家的棉廠和紡織廠就在眼前。 關中這地方經營著大片的棉花田,而華家更是其中的翹楚,由種棉、摘取、提榨、紡織,然後染色、裁制,華家棉和華家的成布向來享有美譽,與絲織刺繡繁華的江南鼎足而立。 剛轉進棉廠入口,兩隻踞守的龐然大物朝嬌小的人影兒拔山倒樹地撲來,她嬌聲一呼,身軀順勢往後仰躺,雙手不住地抵抗推拒,邊笑邊罵著:「臭黑仔,走開啦!你口水髒死啦!呵呵哈哈,花斑兒別、別搔人家的腰,好、好癢呵……”狼犬一頭黑亮一頭淡褐,露出的銳牙足可咬斷人的頸項,現下卻同一個小姑娘滾成團兒,「汪汪”興奮地吠著,喉間還發出「呼嚕嚕”的怪音。 「唉啊——”她忽地吸氣,小臉皺著,肩上的肌肉不小心又扯疼了。 「臭黑仔,臭花斑兒,都是你們啦,好痛耶——”她嘟著唇嬌軟地罵著,抬起手略略護住痛處。 兩隻狼犬被罵得有些莫名其妙,大頭東搖西晃,稍稍退了開來。 見它們眨著眼、一臉無辜相,笑眉不由得噗哧一笑,壓低了聲音,「算啦算啦,不知者無罪。這是秘密,只有我們三個知道。”眸光瞄了瞄疼痛的肩頭,閃著神秘的光彩,覺得那是勇氣和膽識的象徵。 少女,總有些心事不教誰知道,只藏在自己心中,那些私密的、奇異的、古靈精怪的念頭,和那些熱情的、美麗的、狂想的夢。 「笑眉啊!”忽地,身後有人喚起。 她回過頭,見一名六十來歲的老伯手持著彈棉大弓,眯著眼望向這邊。 「安師傅,您好哇!”她笑,利落地站起身子,兩手拍著身上的塵灰,邊往裡頭走去。 「好、好。”他笑著頷首,熟稔地道:「你這丫頭,今兒個是來幫我彈棉嗎?” 「呵呵,安師傅,那是您的家傳絕技,我老早就想學了,可是您總嘴巴上說說,又不認真教我。” 「喲,上回不知誰啊,拿著彈弓彈了一下午,棉絮沒彈軟,卻彈出滿屋子飛花兒,害得大夥猛打噴嚏。”另一名師傅探出身子,對著安老伯擠眉弄眼的。 聞言,笑眉可人的臉蛋紅了紅,笑聲卻爽朗英氣。「劉師傅,您臉皮可厚啦,竟然欺負我一個小姑娘。哼,我找靜姊和煜哥去,不睬你啦。” 劉師傅嘿嘿地笑了笑,回身繼續彈棉。 「你找大小姐和煜少爺?他們倆在後頭場子。”安師傅道,習慣性抖了抖手中的大彈弓,皺紋滿布的老臉可親地笑著,「笑眉啊,等大小姐的婚事確定,再來就輪到你啦!呵呵……你都十八歲了,真快。”他在華家待了大半輩子,看著她們一對姊妹長成亭亭玉立的姑娘,還有那名教華家收養的少年,經過多年的調教,已成為能獨當一面、挑起大樑的男子。 方寸沒來由窒了窒,唇邊的弧度略頓,她露齒笑開,不著痕跡地甩掉那難解的心緒。「靜姊還沒嫁呢!我瞧整個西安城,想找個配得上靜姊、夠格當我華笑眉姊夫的男子,只有三個字,難、難、難。” 「難什麼!?遠在天邊近在眼前,大夥都認定是煜少爺了,他們倆女的美男的俊,真真是天作之合、天生一對、天成佳偶。” 是的。是天作之合、天生一對、天成的佳偶。 笑眉知道的,一直清楚知悉。不深思,是胸懷中還隱著一個微乎其微的夢,這個愛作夢的年紀呵……她無法扼殺萌芽的情意,對那男子而言,她就是一個愛鬧愛笑、頑皮爽朗的小妹,單純至極的手足情誼,是自己對他起了遐念,是對?是錯?她已無法自主。 心頭悶悶的,她向來要強,偏不讓那惱人的感覺顯露出來。 往後頭場子的路上,她讓細濃有型的眉飛揚著、酒窩明亮地跳躍,和幾個迎面而來的人招呼著,偶爾停下來聊上幾句,他們習慣喚她名字,卻不稱她二小姐,這似乎是件再自然不過的事。 按著幾位大叔大嬸的指示,她繞過場子,轉進一處平房。這兒是供外頭工人午時小憩用的,裡邊十分寬敞,擺設不少的桌椅和大桶子的茶水。 她腳步稍頓,手指下意識撫著臉蛋,輕捏著兩頰,讓膚色瞧起來紅潤一些,順著耳邊幾縷髮絲,又撥了撥不愛聽話的劉海,是徒勞無功的,不管怎麼弄,它們仍舊變回原來的模樣。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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