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雷恩娜 > 猛虎與玫瑰 | 上頁 下頁 |
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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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碧空如洗,一種藍得透徹的色調。 此地蘭州,這座四合院式的平房是奇貌不揚、隨處可見的,土垛外生長著幾株針葉木,有一片水塘,塘邊是綠油油的瓜田,星羅棋佈規劃得極好,瓜的種類甚多,橫躺著,袒露出半個渾圓的瓜肚,再往外延伸而去,土壤則乾燥灰黃、碎石遍佈,已難耕作。 微高的士垛上停歇著幾隻烏鴉,有的慢條斯理地整理黑羽,有的則拿著混濁的黃眼,冷冷望住跨進四合院裡的一行人。 他聽見雜遝的步伐往這邊來,薄唇微微扯動,將手中兩顆剛自裡摘取的白蘭瓜置在桌上,白底綠紋的杲實散發出成熟的甜氣。 「頭兒,他們回來了,已逮到人。”一個褐臉的莊稼漢子先來知會,赤著腳丫,兩筒褲管卷至膝處,顯然剛由田裡趕回。 「蒙哥兒,你來得正好。”他掉頭瞥了莊稼漢一眼,擰淨濕巾擦拭寬胸上的汗水,裸露出來的肌肉強而有力,泛著古銅光澤。他笑,黝黑面容上兩排牙潔白顯目,「外圍那塊地引水灌養著,我方才過去瞧了,狀況較去年好上許多,你撥個空瞧瞧,若可以,咱們先種些油菜。”油菜是不採收的,任它成長開花,再任它凋謝,落地成為厚實土壤的養分。 蒙哥兒怔了怔尚未回話,外頭一行人已穿過寬敞大院、跨進廳中。 「頭兒。”眾人此起彼落地喚。 他朝大家微微頷首,黑眸細眯,上一刻談著農作土質所顯露的笑容還在,卻複雜了起來,手中濕巾仍慢條斯理地擦拭胸膛。 眾人稍讓,一名漢子被人由後頭架住雙臂拖了出來,他喉間發出哀號,因兩條腿骨已斷,他們毫不留情地拖扯著他,直直摜在那名被喚作頭兒的男子腳邊。 「頭、頭兒……您聽我說、我、我沒有背叛大家,那條路線不是我洩漏的,我、我什麼都沒說啊!您信我、我真的沒說……”他匍匐著,驚恐地喊,抬頭見到眼前男子似笑非笑的神態,篤定而閒適,好整以暇地望住他,心中不由得一震,恐懼如濤如洪,瞬間明白自己那些見不得人、對不起弟兄的勾當全教這男子摸清了,暴露所有底細……男人不會饒他,絕對不會。 體會到這個事實,他雙目瞠大,喉間發出無意識的「荷荷”聲響,反射性地往門口爬去,不到三尺,讓堵在門邊的人踹了回來。 「頭兒,這叛徒太狡猾,咱們追過五泉山,又讓他逃到臨洮,幸得前頭已下埋伏,才在隴西縣逮住人。”說話的是一個高壯似熊的漢子,聲音如雷,他大腳一蹬,將地上那人踢得滿臉是血。「這事不是他做的、還能有誰?他心虛,見著咱們撒腿便跑,媽巴羔子!不知對頭給了他什麼好處?”氣不過,大腳丫再度踹來,踢得地上的人大翻跟頭,提起腳又要踢—— 「熊大,別急著弄死他。”他淡淡制止,擱下拭汗的巾子,「追貨要緊。” 是的,追貨。往來河西走廊,這條中原與西北邊疆的交通要道,自古有絲路之稱,無數的商隊與求佛揚法的僧侶行經,使商業與文化俱盛。但他從來不在乎這些,懶得問也不想管,心中只有一個信念,簡單明確—— 在他地盤來往的人與貨,沒他的允准,誰也不能動。 而這回貨由眼下過,對頭竟是劫貨傷人,因路線圖的洩漏,他下頭的幾隊人馬同時遭襲擊,無法在短時間內相互支持。貨丟了,猶可追回;但幾名手下因此送命,那些全是追隨他多年的弟兄,這個仇,他頂了下來。 「貨在哪裡?”他頭微垂,問得極是平靜。 「頭兒……我、我知道錯了……您大人大量,我是鬼迷心竅,才去貪那一萬兩白銀,我知道錯了,我、我賠不是、賠不是……”他磕頭,臉上有血有淚,已不敢再聲稱無辜。 「貨在哪裡?”他又問,表情高深莫測。 「是哈薩克族的巴裡,他、他領著自己的人馬……劫貨換、換銀兩、添刀購箭……頭兒,我是走投無路了,巴裡不講信用的……他想殺我,我真的走投無路!”那一萬兩白銀拿不到,卻引來兩邊的追殺。 男子沉默不語,濃眉微挑,忽地臂肌擴張,一把將爛泥似的人提至桌上,讓他的頭與兩顆白蘭瓜並列著,「刷”地一聲不及眨眼,一道銀光掠過,他手中不知從何抽出一柄彎刀,刀光晃晃,「啪”地貼在桌上那顆瓜似的人頭。 「媽的!羅哩吧唆!貨在哪裡?你最好別教我再問一次!” 「頭、頭兒……別、別砍,我說我說……”他緊閉雙目直嚷,腦中打計量,「我告訴你們貨在何處,我說了,你你、你們就答應放我走,不殺我……” 談條件?喝! 持彎刀的男子忽爾輕笑,笑聲未止,刀光已砍將下來,削掉那人一耳,用的力道巧勁無比,動作迅捷如電,那只血耳飛離而去,先擊在牆上才落地,下一瞬那人終於意識到痛,血由傷口湧出,他發出殺豬似的驚恐叫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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