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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七


  「鋒弟,藥來了。”溫柔的聲音響起,阻斷玄三郎正欲問清的話。

  曉書和香菱丫頭一同進入房中,託盤盛著藥碗,由香菱捧著。

  「藥要趁熱喝才見效。來。”曉書靠了過來。

  「書姊,藥會苦,我、我不想喝。”他瞬間戴上面具,十二歲男孩的面具。

  「健鋒弟,良藥苦口,不喝不行。”她習慣地揉著他的頭頂。

  「是啊,鋒少爺,這藥熬了很久呢,您不喝,香菱丫頭的心血都白費了。”

  「不喝行不行?我睡一覺就好了。”

  「你聽不聽書姊的話?!若不喝,我真的生氣了,以後也不管你了。”曉書口氣陡硬,臉色沉了下來。

  終於,男孩哭喪著臉,啞啞地說:「書姊不要生氣,我、我喝便是。”

  他委委屈屈接過藥碗,勉強將它湊近嘴邊,深吸口氣,猛地仰頭喝光,才忍不住大喊著:「好、好燙、燙、燙啊……苦、苦死人啦!”

  「唉,誰要你喝得這麼急啊?!”曉書小手幫他搧涼伸出來的舌頭,無奈又擔憂地道:「你這性子呵……我如果不在身邊看顧著你,該怎麼辦?”

  男孩仍一臉又燙又苦的模樣,可憐兮兮的,眼神下意識飄移,與另一名男子接觸。

  玄三郎的眼瞳中,閃爍著了然又淡淡的嘲弄意味兒。

  §第八章 但教心如銀匕堅

  自玄三郎提出求親,日子由冬轉春,沈德瑞的拖延戰術已有些招架不住。

  一是因玄三郎日日來訪,為等沈家答覆,雖說他面容溫和、舉止有禮,有形無形中仍給予很大的壓力,明擺著娶不到曉書,就永遠這樣纏著。

  二則是因沈家眾姨娘少爺們胳臂往外彎的行徑,故意製造許多機會,將玄三郎往曉書身邊送。

  兒女婚事向來由父母作主,而沈德瑞見女兒對那東北來的貴客由一開始罵人家「不是人”,到最近的相處,情況似乎改善許多,或者……是該作決定了。

  今日,玄三郎又上沈府,看門的僕役早識得他,不待通報便讓他直接入內,臨了還得了賞,歡喜得合不攏嘴。

  正坐在前廳蹺著二郎腿、嘴中哼著戲曲兒的沈二少爺聽聞腳步聲,睜開半眯的眼,見到來人目光陡亮,喜孜孜地趨前拱手。

  「玄老弟,你早哇!真是風雨無阻、心意堅定啊。”

  玄三郎淡淡笑道:「二少爺也早,這麼有雅興,一個兒獨自喝茶唱戲?”人的虛偽,他已揣摩得極有心得。

  「我這是在候著玄老弟你啊!”他誇張地拍拍玄三郎的肩膀,不敢言明爹親查出他私自挪用賬房的錢,正對他發脾氣,幾間藥鋪的生意竟交給六姨娘生的那個小鬼料理!簡直是奇恥大辱,他沒事幹,只得闖蕩在家。

  「走走,別老是待在屋中,哥哥我帶你去逛逛,去舒暢舒暢,環肥燕瘦、溫柔多情,你們北方肯定沒有的極品,包君滿意!”他真是氣悶透了。

  玄三郎不露痕跡地撥開對方搭上肩的手,面容未改,淡淡道:「二少爺今日不必相陪,我想與令妹獨處一會兒,有些話要談。還有,玄某方才將幾樣小禮交給僕人了,現下放在偏廳,不知是否安置妥當——”

  他話還沒說完,沈二少爺心一跳,急急說:「幾樣小禮嗎?”他口中的小禮通常是價值不菲。「我、我去瞧瞧,瞧是不是放妥了,你知道的,有些僕人粗手粗腳的,不好好盯著不行啊,我去、我去——”去占為己有。

  玄三郎不語,瞳中嘲諷的神色又起,冷冷望著沈二少爺奔出前廳的背影。

  他心房中的姑娘,是污泥中的一朵清蓮、一顆奇異的珍珠。思及她,雇角的彎度和緩臉上的冷峻,他亦步出廳門,去找尋那姑娘的芳蹤。

  毫無禁忌,直闖女子的閨房,見不到她的人,他眉心微皺,以神通感應,她掛在頸上的狼牙墜給予回應,洩漏出現下人所何在。

  是那一片洞養著珍禽異獸的庭院,他繞了進來,沿著青石板道,往何奶娘養病的小屋而去。

  經過之前瞧見同命鶴鳥的小亭,突見一名紅衫女子獨坐在裡邊,他腳步忽而轉慢,視線教她吸引,那紅衫女子似乎亦有所感應,面容微偏,眸光柔和得要摘出水來,若有所思地望向這裡。

  以人的形態外觀來論,她很美,豔而不妖,媚而不俗,一身紅雲托得她白暫的膚頰備顯誘人。她幻化得極好,若回歸真身!也是一頭美麗的狐狸。

  「玄官人,可以坐下來談談嗎?”她邀請著,聲音如黃鶯出穀。

  玄三郎眉目淡舒,接受美人的請求,他踱進亭中。

  「官人請坐。”她比了一個手勢,露出皓白的腕兒。待他落了坐,忽地兩指輕點,石桌上無中生有,出現兩隻蓋杯,杯中香茶盈盈。「請用茶。”

  玄三郎微微挑眉,已猜出對方在府中的身分。「你便是六姨太。”這麼多日子在此來去,沈府中的主子他都見過了,只剩一個神龍見首不見尾的六姨娘。

  聞言,女子笑得嬌美,微微福身,「官人好明心。妾身名喚紅衣,自跟隨沈郎後,便常居在主屋後頭的雲翠樓,甚少下來,今日總算與官人見上一面。”

  她氣息不流惡意,靈通已屬高層,玄三郎戒心稍放,雙目仍深沉地盯住她的舉動,開門見山地問:「你想談什麼?”

  她啜了口香茶,緩聲道:「想確認官人在此逗留不去的原因。”

  「我已說得明白,沈府中無人不曉,而你,更不可能不知道。”

  「真為了娶那女孩兒?就這麼一個理由?”她柳眉一蕩。

  「正是。”他淺笑,臉上神情近乎友善。「娶了她,我便帶她遠離這裡,再不踏回。”人和獸,獸與人,他管不了那麼多,只想攜她行遢天涯。

  分明他話中認真的程度,紅衣露出愉悅神情,柔聲道:「聽官人這樣說,紅衣就安心了,原本想道,若咱倆兒鬧得不愉快,非打上一架不可,你我靈層相近,神通的修行亦不分軒輊,必會兩敗俱傷,如今官人不阻紅衣,紅衣也不撓官人,咱們各取所需,各得所愛,極好。”

  「你做何打算?”若傷害到曉書,他也不在乎會不會兩敗俱傷。

  思索片刻,她幽幽歎息,像夾雜著許許多多的煩惱,被問到心中痛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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