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雷恩那 > 娉婷娘子 | 上頁 下頁


  她自然地掀唇輕含,把他的指也一塊含住了。

  他指尖抵著她的舌,上頭的硬繭好粗糙,與她的丁香軟舌全然不同,一粗一細,濕潤地碰在一塊兒,滋味甜得驚人。

  真的是「驚人」!慕娉婷嚇了一大跳,神魂整個從不知名處拉扯回來,腦袋瓜忙往後仰,放掉他的粗指,也跟著察覺到在舌尖爆開的那股甜味,其實是因為含著他喂入的一顆糖蓮子。

  秀臉赭紅,宛若染就的大紅織幛,她胸口仿佛來了一群野鹿,在那兒雜遝奔跑,衝撞得她胸骨生疼。特別是當她看著他從盤中取起另一顆糖蓮子,自然無比地放入嘴中!糖粉黏著他的指,他探舌吮淨,根本是把她适才「不小心」沾在他指上的溫稠也一併舔去了。

  糖蓮子……

  糖蓮子?

  她陡地會意過來,他喂她吃的東西分別是蜜棗子、落花生、桂圓和糖蓮子,也就是所謂的「早生貴子」。她臉蛋又一次爆紅,喉頭的燥意已不夠瞧,根本是從頭到腳全融在熒熒火焰裡,熱得發汗。

  見自個兒的新婦對著他發愣,傻呼呼的模樣著實有趣,刀義天心口微暖。

  他取來溫酒,在兩隻小杯裡斟入八分滿,一隻放進她手裡,然後舉起另一隻,沉而清明地道:「成了親,從此便是一家人,望夫妻緣分長長久久,不離不棄。」

  他說的話亦是慕娉婷心中所想、所盼,有緣成雙,那就真心誠意在一塊兒吧。

  津液緩緩濡碎舌尖上的糖蓮子,她咽入那份清甜滋味,手緊握著小酒杯,心似也浸淫在甜釀裡。

  「嗯。」她低柔應著,在男人深意潛藏的目光中,紅袖靦腆地繞過他同樣持著酒杯的手臂,與他交杯共飲合巹酒。

  酒香而不辣,甚至泌著桂花香氣,在唇齒間流轉。

  酒不醉人人自醉,慕娉婷捧著發燙的小臉,覺得自個兒像是有些醉了,微醺著,身子輕飄飄,嘴角不自覺要往上翹。

  男人離開桌邊,沒一會兒又折返回來,她正欲揚臉瞧他,一方喜紅忽地兜頭罩下,是她方才替自己揭掉的紅頭帕。

  「唔?」眨眨迷蒙的眸子,她尚不及說些什麼,眼前的紅幕已被撩開、掀起。

  男人剛毅俊臉沉靜帶笑。

  「娘子,有禮了。」他彎身一揖。

  她又嗅到酒裡的桂花味,心窩溫熱莫名。撐著桌面,她溫馴立起,還禮。

  「……相公,有禮了。」

  原來要對初次會面的男子喚出那個親昵的稱謂,似乎不是太難,倘若,對象是他……

  「尋常」的洞房花燭夜,該是怎樣的光景?慕娉婷愈思愈迷惑。

  因娘親走得早,她又無出嫁的姐妹,那些洞房、生娃娃的事也是直到她即要嫁做人婦,阿爹才讓府裡的老嬤嬤和大娘們私下同她說過。她們的口吻隱晦且神秘,說著、說著,眉目間還悄悄流蕩出嬉謔和曖昧,仿佛無聲道著:那事兒如人飲水、冷暖自知,光用嘴皮說不清、講不明。

  她卻也非全然無知的。

  前年春,爹往南方視察慕家在當地的養蠶戶,打算早一步估量下半年收絲的貨量和價錢,瀏陽的布行暫由她和幾名老管事打理。

  她那日上布行盤點,午膳時候仍未休息,獨自一個逗留在偌大的貨倉裡,溫朗天光徐徐由高窗上灑進,周遭飄著細小浮塵,她先是捕捉到極低的呻吟聲,斷斷續續的,像是肉體疼痛著,卻又費勁兒壓抑住。

  她悄悄地循聲而去,瞧見就在牆角、被成批蜀錦圈圍出的一個小小所在,男人和姑娘衣衫不整地抱在一塊兒,他壓在她柔軟的身段上,她雪白的腿大膽地圈住他的腰,他伏在她腿間著魔般撞擊,粗嗄的低吼聲中混著女兒家的嬌喘……

  那是慕家布行的夥計和丫頭,大著膽子在貨倉裡幹起苟且之事,她身為主子既已發現,實該出聲制止,但在那當下,她又如何說得出口?

  那便是老嬤嬤和大娘們說得曖曖昧昧、在洞房花燭夜時必會發生的事嗎?

  倘若必要發生,那麼,她的洞房花燭夜算是極不尋常,相敬如賓且相安無事得很哪!

  「春宵一刻值千金」的那晚,他揭了她的紅頭帕,互見過禮後,他便離去。

  她怔怔地傻在原處,瞅著滿室喜紅和滿桌碟碗,好半晌,扯不緊腦中一根思弦,待她提起力氣打算到外頭瞧瞧,他卻推門進來,兩手各提著一大桶熱水,白茫的熱氣直冒,他把兩桶水全倒進屏風後的檜木浴盆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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