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雷恩那 > 年年慶有餘 | 上頁 下頁 |
三十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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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魁梧巨漢動作疾如迅雷,往碼頭邊拴馬的地方快奔疾馳,一躍而上,「駕」地一聲,往渡頭方向縱蹄狂奔。 樹下這一邊,年永昌甩了甩适才被掃住穴脈的手腕,又慢條斯理地輕拂軟衫,整理儀容,這才斜眼笑睨著自個兒的貼身小廝,淡道:「傳銀,說得很不錯嘛,已聽不出來有心虛的味道,眉眼表情也好,呵呵呵……再這麼下去,有朝一日,你必得我真傳。」 「爺~~您饒了我吧~~」嗚~~什麼主子嘛?真是近朱者赤,近墨者黑,要他誆騙人,他也是千百個不願呀! §第十章 武漢城外的渡頭離碼頭區其實不遠,若快馬奔馳,循江而去,約莫二刻能抵。 此時午時剛過,冬陽微暖,江泛薄寒,渡頭兩旁芒草連坡,已卸下薄紅秋色,換上淡淡的銀灰,猶然在風裡往來搖曳。 一艘中型篷船在岸邊人的招呼下緩緩泊近,船頭那瘦小老兒戴著竹笠帽,寬圓帽邊壓得極低,遮掩大半臉容,正慢條斯理地放下寬木板,好讓等著渡江的客人踩木板上船,別弄濕衫擺和鞋襪。 「守餘,咱們跟著伯伯回京城嗎?撐船大哥為什麼沒來送咱們?公子爺和傳銀兒都來過了,還和咱們說了好一會兒話,為什麼撐船大哥沒來?守餘,咱們回京城看阿爹後,還會帶著阿爹回這兒嗎?」渡頭岸上,辛倚安勾住姊姊臂彎,眉眼迷惑。她想不通透,怎麼守余和伯伯一下子說要回京城去,決定得好倉促,走得也好急。 辛守餘安撫般地輕拍了拍妹妹的頰。別說倚安想不通透,就連她心裡也覺得有些兒紊亂。 那晚,鼓起勇氣踏進那男人房裡,是她最離經叛道、最驚世駭俗之舉,且下管他的反應為何,她並不後悔這樣的決定,也不曾懊惱過兩人演變到今的關係。 阿爹將她許給了他,細細思量,她很感激他在讀完那封書信,得知這事兒時,沒立時說與她知。 或者,他是真不想娶個媳婦兒在身邊礙事,乾脆就對她隱瞞信中內容。 也有可能,他覺得若教她知悉,徒增二人尷尬,就算他心裡對她有著些許好感,坦然地將阿爹的意思告知,在他想來,免不了有為難、強逼的意味。 他是不屑如此的,如他這般性情,溫厚開闊,下意識中又有著極傲的自尊,若是強求而來的情意,根本非心所向。 她感激他,是因為他為她留了時間,給了她機會,在日常生活中、在幾番生死下,慢慢地、一點一滴地接近他、瞭解他、適應他。 她想,對他並非一見鍾情,初次邂逅僅似投入心湖的石子,激起的漣漪隨著石沉底部終有消逝之時,對他該如倒食甘蔗,越啃滋味越濃,漸入佳境。 如今已將情意傾訴,她也願意給他些時候,讓他靜心思量。 自那晚過後,行會裡的人瞧著她的眼神總帶著笑意,像春裡綻放的桃花,生在每個人的眼角唇邊,笑得她滿面通紅,不禁也要回笑過去。 然後就在今晨,早膳剛過,杜伯伯竟對她道,問她要不要隨他回京城一趟,將阿爹安放在廣安塔的骨灰好生處理,若她決定往後要長居武漢,為便於祭拜,還是將阿爹迎來武漢,重新尋一處風水寶地安葬。 杜伯伯又道,永昌已為他們安排了沿途車馬,也備妥盤纏,由武漢渡頭過江之後,立即有人車在那兒相候,又有幾名武師護送,保一路平安。 阿爹的骨灰,她亦想儘快迎回,而伯伯都已出口相問,她怎可能不答應?可心中總是不踏實,沒見著年宗騰,說走便走,她的胸口如同教大石塊給壓住,悶悶沉沉,禁不住的落寞…… 對著辛倚安微微一笑,她唇瓣輕啟:「他忙著其他事,所以不能來了。咱們跟著伯伯回京城一趙,把那裡的事辦好,然後再回到這兒來,你不是很喜歡東門道富貴樓的油絲銀花餅?好些日子沒吃了,這次回去,我買些給你,好不好?」有沒有一種可能,那男子深思熟慮,想過又想,對她其實就僅是尋常情義,所以他沒來送行,只教年永昌代他打點一切,怕見著她,兩人都無話可說…… 她不願這麼想,可心底終是惶然。 辛倚安呵呵地笑開甜容,「守餘,我喜歡吃糖火燒,碼頭那邊兒有一個賣糖火燒的大娘,上回傳銀兒買給我吃,好大一塊才兩個銅板,甜甜的,可以吃得很飽,你吃過沒有?守余,你說富貴樓買不買得到糖火燒?守餘,他們那兒肯定買得到對不對?守餘,對不對?」 此時,一旁的杜正楓撚撚修剪過的白胡,笑道:「買不到也不打緊,咱們還要回來武漢,屆時,你愛食多少便食多少。」 「呵呵呵……」 辛守餘仍是靜笑,輕聲催促:「先上渡船吧!」她一肩背著包袱,一手拉著辛倚安,跟在杜正楓身後踏上那塊臨時搭起的木板,跨到船裡。 「這位老丈,麻煩您了。」辛守餘朝那撐船的小老兒頷首致意,對方圓笠一抬,灰眉下的老眼無神,慢條斯理地應了聲。 她心一凜,眼眸清亮。原來竟是當日漢水江上遇襲,與年宗騰甚為熟識的那位撐船老伯。她記得,年宗騰喊他戚老爹。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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