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雷恩那 > 年年慶有餘 | 上頁 下頁 |
十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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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身型高壯如山,又大咧咧地杵在市集街上,根本是鶴立雞群,早成為往來百姓們注目的焦點。 此刻他驀地抬首環顧,周遭看「戲」看得正興頭上的眾人動作一致,全撇開臉,閒聊的閒聊,喊價的喊價,吃東西的吃東西,忙碌得不得了。 「你不生年公子的氣了?」卒守餘忽地問,唇線柔和。 他低唔了聲,撇撇豐唇,回想他把人家姑娘拖著便走的可笑行徑,他不生年永昌的氣,倒惱起自個兒來了。 姑娘柔聲又道:「那我們回碼頭那兒去吧!」 「你不想四處逛逛嗎?」反正都走到這裡了。他目光在她毫無裝飾的發上和巧耳逗留了會兒,又瞄過她纖素細腕,「姑娘家大都愛梳妝打扮,我陪你走走,順便買些珠釵發簪,或是耳環、手鐲等等飾物。」 他黝膚下悄然地漫開灼溫,暗暗自持著,清清喉嚨又道:「我本想買來送給你……當然,還有倚安,可我怕眼光不好,挑不到合用的玩意兒,你若能親自挑選,那就再好不過了。」 辛守餘不禁怔然,「不用的,年爺。我、我不能再讓你破費,更何況,我覺得這樣很好,用不著佩戴那些東西。」 他猛搖頭,「上回請裁縫店的師傅送布疋過來,準備挑幾疋布做些冬衣,落霞妹子說,你只肯讓裁縫師傅幫倚安量身裁衣,自己一件也不肯做,你不肯要,冬天來了怎麼辦?要天天躲在被窩裡嗎?我答應替辛爺好好照看你們姊妹二人,不能讓你們其中一個受了委屈。」 「我沒受委屈。」她頭搖得比他還猛,「我自個兒就有一件襖衣,再加上那日落霞整理衣櫃子,清出好幾件姑娘家的冬衣,她說她用不著,全給了我,那些衣服還十分簇新,款式也好,有那些就足夠了,何必還要浪費銀子裁新裝?你、你你待我很好,其他人也是,我沒受委屈……」 心裡,她明白的,他當然是個重然諾、重道義的人。 他與阿爹君子相交,僅憑一封書信就擔下這責任,可她想知道呀,他待她好,就只為了成全朋友間的道義嗎?思索著,她方寸好似被某種力量掐住,有些兒緊,有些兒悶。 「那就讓我再待你更好一些。」年宗騰沖著她咧嘴笑開。 那神俊黑瞳有著奇異的溫柔,辛守餘一時間說不出話,喉嚨好緊,竟覺熱流烘暖著眼眶,雙眸迷蒙了起來。 她是怎麼了?心酸、心醉,卻又感到微微抽疼……是箭傷之故嗎?撫住胸口,她深深呼吸,努力不在他面前出糗。 年宗騰以為她默許了,笑容更深,「我曾想為落霞妹子買些女兒家的東西,好好寵她一番,可你也瞧見了,落霞她偏愛男裝,性子又清冷了些,我想寵,都不知該怎麼才好?」他難掩靦腆地搔搔腦袋瓜,又道:「現下,你和倚安來到這兒,我想你們長久住下,你和倚安……就如同我妹子,像……像是落霞那樣,我這當兄長的自然要好好對待你們。」 妹子和……兄長嗎? 她的心緒隨著他的言語起起伏伏,一會兒似在雲端,一會兒又宛墜地面。 微乎其微地籲出口氣,胸中窒悶仍在,她卻微微笑了,「既是如此,年爺喚倚安名字,就不該再喚我辛大姑娘,那聽起來好生疏。」 年宗騰濃眉挑起,拊掌大樂,「你說得很是。往後,我喚你名字,像喚落霞妹子和倚安那般,你也得改改口,別再年爺、年爺地喊。」 「那麼,我也來喊你撐船大哥嗎?」她難得俏皮,視線卻幽幽輕垂,沒再與他相凝。 聞言,年宗騰雙目一瞠,笑得好響,「將來,我要真成了擺渡人家,天天在漢水江上送往迎來,寄之餘生,到得那時,你在身旁喊我一聲撐船大哥,也才名副其實。」 這話落在姑娘家的心湖上,又畫出層層漣漪。 到得那時,又是何時? 他將如何? 她又身在何處? 她牽唇淺笑,並不言語,他卻道:「你若不介懷,也學落霞妹子那樣,喚我一聲騰哥吧!」 她先是一怔,下意識咬著唇,跟著頷首輕應了聲。 該要歡喜的……該要歡喜的…… 從此往後,多了一位兄長疼惜,這是她和倚安的福分,如此珍貴,千萬難得,怎能不歡喜…… §第五章 在得到充足休養與落霞細心的調理下,辛守餘胸前的箭傷已全然癒合,結痂脫落後,僅在膚上留著一小塊淡紅顏色。 落霞為此還特別調製了膏藥,叮嚀她每晚沐浴過後,得挖些膏藥在胸前塗勻,說是能完全除去那塊紅痕。 對於那塊箭傷留下的痕跡,能否除去,回復原來的雪白,辛守餘倒不在意。偶爾,心中會浮現某種荒唐念想,她似乎是喜愛那塊淡痕的,每每垂眸凝視,她指尖在痕上逗留,漢水江上他疾撲而至的那一幕,總在她腦中不斷縈回…… 他撐船的模樣、他說話的姿態、他豪爽的笑音,然後,是他好近好近凝視住她,那細長黝瞳清明卻又深邃,在她記憶裡,似乎從未遇見過那樣的眼,教她想瞧得透徹,又怕他將她瞧得透徹。 「傷處仍覺痛嗎?」 辛守餘「啊」了聲,瞧向與她相對而坐的落霞。 此時,她們在馬車中,車輪子平緩滾動,由撩起一小角的窗簾子瞧出去,外頭正是武漢城內最為興鬧的大街。 見鵝蛋臉容滿是迷惑,落霞菱唇淡揚,似笑非笑,「你指尖撫個不停,又顰眉沉思,我還以為傷處在疼。」 經她點明,辛守餘才發覺自個兒小手正擱在左胸,或重或輕,不住地畫壓。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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