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雷恩那 > 年年慶有餘 | 上頁 下頁 |
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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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僅是說不出口,可她心底並未排拒,是不?對於落霞這近乎荒唐的報恩方法,她著實被嚇著了,但仔細思量,沉澱再沉澱,其實她憂慮的不是自己,而是對方是否真有這意願?耳畔,有個聲音悄悄地、不斷地問著,問得辛守餘面紅耳赤,不知該何以自處。 過午,廚房安大娘送來一盅煨湯,那是人家的好意,她不能辜負,邊同安大娘閒聊,好努力地把整盅湯喝得精光;安大娘見狀大樂,眉開眼笑的,說是明兒個要再幫她煨不一樣的湯品補元氣。 安大娘前腳剛離開,妹妹倚安隨即興奮地沖進房中,不由分說拉著她的手往門外走,說是要騎大馬玩兒去,要姊姊也一塊出去玩。 從倚安口中很難問出個所以然來,待兩姊妹穿過後院廊道,越過前院大廳來到大門口,門前階梯下果真有一匹高大駿馬,她瞧見駿馬背上的黑壯大漢,四目交接,心驀地漏跳一拍,蓮步不禁遲頓。 年宗騰的反應也沒比她鎮定多少,胯下大馬仿佛感受到他心中波瀾,粗大鼻孔噴著氣,躁動地甩頭嘶鳴。 「噓……”他連忙安撫,大掌溫柔地拍撫馬頸,雙目再次移向辛守餘。 她長髮梳成簡單樣式,發尾任其披泄,不再作男裝打扮,一身素雅軟衫,應是病中初愈,粉帶輕系的腰身顯得不盈一握。 他打量人家姑娘,姑娘也同樣瞅著他。 這麼瞅著瞅著,今早落霞說的那些話、提的那件事又在辛守余腦中清楚浮現,未語,她雙頰便已霞燒。 「守余、守餘,瞧!真的有馬,我沒騙你,撐船大哥說要騎馬帶倚安玩兒去,我沒騙你,真的有馬,你瞧!”辛倚安拉著姊姊跨下門前臺階,仰著小臉,笑嘻嘻望著年宗騰。 辛守餘輕扯著妹妹衣袖,軟聲指責:「不是同你說過,要稱呼他年爺,不是什麼撐船大哥。” 「可他就是撐船大哥啊!”辛倚安小臉疑惑,怎麼也鬧不明白,只知這撐船大哥既高且壯,笑聲好響,他救了守餘,讓她們住在這兒,吃好吃的,睡在軟軟床榻上,偶爾還會陪她說話,逗她發笑,他是好心腸的人。 他心腸很好、很好、很好,所以守餘身子才會越來越強壯,才能下床走動,所以,守餘又會對她笑了,是那種不讓她感到難過的笑。 她喜歡守餘的笑,不喜歡守餘假裝的笑,也不喜歡守餘躲起來偷偷流眼淚,全因為他是個好心腸的人,讓守餘不偷哭了,她心裡真歡喜。 辛守餘咬咬軟唇,正要再次糾正,馬背上的黑大漢倒開了口:「不打緊,就隨倚安的意,別勉強她。”略頓,他咧嘴笑開,黝瞳炯炯,「更何況,叫撐船大哥比年爺聽起來要年輕得多,挺好的,我挺喜歡的。” 辛倚安笑嘻嘻,心無城府地道:「那好呀!往後,守餘也來喚你撐船大哥,多一個人這麼喚你,你歡喜不歡喜?” 「倚安,別胡鬧。”鵝蛋臉盡是窘色。 年宗騰亦是一怔,隨即搔搔下顎大笑,「唔……這也不錯,說不準哪天,我把這兒的大小事全丟下,買一艘篷船,就在漢水江上撐船搖櫓,每日沽幾鬥酒、抽幾口水煙,閑來無事還能胡編個小調自娛娛人,到得那時,便成貨真價實的撐船大哥啦!” 辛守餘抿唇不語,兀自思索著他口中的描述。他話中未提妻兒,是不打算娶妻生子?抑或是有這樣的念想,卻尋不到合意的姑娘? 落霞說,那些安排來與他相親的人家,瞧見他的模樣,不是嚇得落荒而逃,便是當場暈厥了事。 可她不明白,他僅是較尋常漢子高壯魁梧、笑聲渾厚了些,他是膚黝如炭、五官粗獷,即便不屬於溫柔相公,也是有擔當的好兒郎。 那些尋覓良緣的姑娘們,怎麼就瞧不到他的好處? 胸口有些悶塞,像壓著一塊好重的大石,想到他曾與那麼多女孩兒相親,辛守餘也不懂為什麼自個兒會有這般反應。 行會敞開的大門兩邊,各站著一名十五、六歲模樣的少年門僮,見兩個混小子一副興然嘴臉,正拿眼角餘光偷瞄,年宗騰黝臉一熱,忽地沖著那二人道: 「三福,快去準備馬車!廣子也一塊兒幫忙去。” 三福笑嘻嘻,「爺,您不是打算騎馬載姑娘出遊嗎?” 廣子嘻嘻笑,「雖然又多出一位,但咱敢擔保,『旋風』絕對載得動爺和兩位姑娘,用不著再備馬車,那多費事?”旋風正是年宗騰胯下座騎。 「媽的!遊你個大頭鬼,我這是要上碼頭去,才想順道帶人家姑娘出去走走,兩個混小子,要你們做點事還這麼推三阻四的,太久沒吃我的拳頭了嗎?” 見年宗騰雙目噴火,作勢欲要下馬,三福和廣子嚇得抱頭鼠竄,亂喳呼著—— 「哇啊!爺,咱們也是為您著想,一心維護您的福祉呀!” 「福你個蛋!”黝黑大漢如鷹撲兔,出手即中。 「爺!有姑娘在場,別這麼粗野,會討不到老婆的,您您您忘記先前的教訓了嗎?哇哇哇!別勒咱脖子,嗚~~” 「什麼先前的教訓?我先教訓你們兩個!” 辛守餘就立在原地,一手還抓著辛倚安衣袖,秀眸瞠圓,瞅著門前的騷動。 這是……怎麼回事? 年宗騰左右兩邊的粗臂各勒住三福和廣子的頸項,他立在那兒如一座大山,吼聲如雷,讓兩顆頭顱互頂,還相互磨來磨去,磨得那兩名少年髮髻散得亂七八糟,哀哀胡叫。 隱忍不住,在短暫的錯愕過後,辛守餘忽地掩唇笑出聲來。 她一笑,身旁的辛倚安也跟著笑開了,姊妹倆兒的笑音清脆層疊,一是柔軟,一是天真。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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