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雷恩那 > 南蠻錦郎 | 上頁 下頁 |
二十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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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論以身相許,那也是……也是我先許,你救我在先,不是嗎?” 周遭好靜,霎時間蟲鳴皆止,靜得吊詭。 「……為什麼?” 她怦然心悸,又有被穿透的錯覺。「我不知道。” 「為什麼?”絕不放過。 搖頭。還是搖頭。睫微濕,因眸眶有淚。她很困難地穩住聲音,道:「不知道……我、我只曉得,跟你在一起,挺好。”這次點頭了,用力點著。「挺好的……” 在一起,對他們倆都有好處,也許她真能治好他的七竅流血之症,也許她可以過點小日子,在南蠻窩下來,不管世事,甚至忘記自己從何而來。玄鐵令牌在手又能如何?一切順其自然了,即便尋不到「刁氏一族”,也不再往心裡去。 可能嗎?她和他?可以嗎? 她見他深深呼吸,胸口因沉重的吐納而明顯鼓伏,五官繃緊。 「你在可憐我嗎?”他問。 「我……我不……”她不想說謊。對他,確實想去憐惜啊。 她支吾其詞,懊惱自個兒口拙,面前男人卻猛地跨步縮短兩人間剩餘之距。 她傻怔怔,十多年武功差不多是白練了,只會「束手就擒”任對方抱住。 「告訴你,我不在乎。” 他心音如鼓,氣息灼熱,鎖緊她雙眸的目光狠狠的,有點凶,在夜中發亮。 「就算你只是可憐我,也無所謂,你願意跟我在一起,那就好,我什麼都不在乎,我對你……我對你……我其實……不想你走。你可憐我、同情我,那就是心疼了,這樣很好……” 仿佛花盡最終力氣,終於將深藏的心思攤在她面前,他原就殷紅的面龐更是紅得不像話,執拗與靦腆、坦率與壓抑、渴望與憂悒,所有表情交混一起,如此複雜,如此扣人心弦,如此扣她心弦。 她不禁發顫,從心到身,輕輕顫慄。 「我不走。”臂膀被他兩袖分別壓在身側,她沒有掙扎,僅是盡可能抬起手反摟住他。「不走了……” 「我、我不要沒名沒分地在一起。”他的身軀也在她的擁抱中輕輕顫慄,額頭一低,有些受不住似地抵著她的額,細細喘息。 聞言,上官淨不笑都難,輕哧了聲。「唉,那只好讓它既有名又有分。” 「所以,你在跟我求親嗎?” 「嗄!?”他把話說反了吧? 「求親不、不該只是這樣,我以為……以為應該更親近些,更……更不一樣些……”他啞聲道,結結巴巴,話說帶期望,身體抖得更厲害,雙臂縮緊,更用力抱她,仿佛怕她只是逗他玩,臨了依舊要逃。 自卑。 惶惑。 面對他層層裹覆的晦暗心思,上官淨悄悄一歎。 她踮起腳,鼻側與他相貼,氣息交融,吻上他微張的嘴。 他的唇瓣出乎意料的柔軟,她才想退開大口喘氣,整張嘴就被攻城掠地了。 她點燃的是一撮小火苗,哪知火在眨眼間燒成燎原之勢,強攻上來,她的頭被牢牢捧住,他的嘴緊緊糾纏,含唇吮舌,相濡以沫,吻得又重又狠……上官淨實在不知道,為什麼沒一把推開他,論身手,她絕對強過他,但就是腦袋瓜整個冒煙發燙,沒想推開…… 然後,她抬手撫他的頰。 略涼的手心甫貼觸過去,他發出重重喘息,唇上的力道忽而軟下,如發狂的猛獸終於被馴服了。 「我以身相許了……”貼著她被吮得紅灩灩的秀唇,他這麼說。 上官淨頭重腳輕,掩落的墨睫輕翹翹,撓著他的臉,錯過他細微的、志得意滿的、因詭計得逞而露出的奸險淡笑。 他模糊笑著,雙手緩緩滑過她的頸、她的背,來來回回,重新箍緊她因長年習武而顯修長秀挺的身軀。左胸的跳動很真實,又急又重,他想,那是欲念,貪得無厭的欲,他逮到她了。 請君入甕。 進了他這門,就是他的了。他的。 世局常是變化莫測。世道總有起落騰伏。但,如今親身遇上了,終才徹底感悟——這一切變化,未免太快! 她,上官淨,甫與男人互許終身,怎麼前後不出一天,就……就嫁人了!? 昨晚是有些混亂,然一確定對鳳錦的想法、確定自己願意疼惜他,困擾她各自的迷惘便轉為雲淡風輕。 臨睡前,她躺在紗帳內,不自覺撫著微腫軟燙的唇,胸口咚咚響,渾身泛熱,腦中思緒如絲如縷,想些什麼,不記得了,也忘記何時睡去。 她今早醒得略遲,欲去探視那名姑娘,朱玉眨著烏溜溜的眼,笑嘻嘻告訴她,那姑娘已被送出竹塢,讓家人接走了。 「小姐啊,還有閒工夫掛念別人呢!您自個兒的事都逼到眼前了,還不上心嗎?”小丫鬟唉唉歎氣,又跺腳,恨鐵不成鋼似的。 她一頭霧水。「我的……什麼事?” 「您和主子的大喜事啊!” 「啊?” 「小姐,您不是忘了吧?還是您……您打算悔婚?不要啊,真悔婚,主子他、他會撕掉我的……”清脆潤嗓開始出現抖音,抖抖抖,無端驚懼。「嗚……撕掉說不定還能救,可是主子不會這麼好心的,他……他會把紙屑屑兒丟進火裡,這麼一燒……嗚哇哇!啥都沒啦……小姐、小姐啊,不要不嫁啦……” 什麼跟什麼這是……上官淨頭昏腦脤。 然後這一整天,她都覺雙腳猶如踏在雲端、走在流沙堆中,怎麼都踩不到地。 成親。 她和鳳錦在今日拜堂成親。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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