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雷恩那 > 奴家壞 | 上頁 下頁
二十五


  「官爺,就在裡面!那瘟神就在裡頭,快攻進去啊!咱們家的花魁娘子在他手上,可不能出半點差池啊!”不知哪個僕役扯聲叫喊。

  男人渾身一凜,齒關緊咬,猙獰神氣再現。

  就賭這千鈞一刻,朱拂曉動作好快地撲向那把十字弓。

  混賬!

  她咬牙暗罵,僅差毫釐就要搶到之物,硬是重新落進對方手裡!

  她半裸地被壓倒在地,男人如被鬼魅附身,面容扭曲脹紅,兩眼惡狠狠的。

  「你就是不肯,是嗎?就是不肯跟我嗎?你讓你的大師哥睡,讓他睡了整整三日夜,不見其它捧錢求見的爺兒們,你就這麼喜愛他,到死都愛,是嗎?!”

  這人已經把翔鳳和朱拂曉攪在一起!

  冰冷的十字弓頭緊頂著她的頸,她很有可能會死,她會死,這一次看來在劫難逃。莫名地,她突然感到好笑,明明與她毫不相干的,結果攪纏進去,心裡於是有了個人,是有些難受,但再見無期,還能假裝平靜地過活,哪知又來這一樁,這人早蟄伏在她身旁一段時候,想來正因為她與翔鳳神似,而她卻不把對方的窺看放在心上,此刻更鬧得要沒命了……

  若真要沒命,她其實……很想見鄂奇峰一眼,再見一次,不說話,只笑笑看他,笑笑的,就好……

  她閉著眼掙扎,有血腥味,記起他肩胸上沾血的裹布,兩手往他傷上搥打。

  她聽見他叫痛狠罵,「剁”地促音響起,刮過她的耳,那是扳動機括的聲音,那瞬間,她以為自己死了,直到額角感到刺痛……痛痛痛……好痛……

  「你的臉被我砍花……我記得……那一刀從額角斜劃到嘴角,你整張美臉皮肉翻開,鼻子歪了,漂亮的嘴也歪了,我記得……就從這兒下的刀……”

  她沒死,她清楚感覺到疼痛。

  這個混蛋朝地上射出一箭,然後直接取射出的短箭往她額上劃,她既痛又頭暈目眩。

  「王八蛋……”她記得要掙扎,但似乎沒力氣掙扎,頭越來越昏,她像是搥得他肩胸滲血,但他仍沉沉壓在身上,壓得她動彈不得……

  這次賠大了,她想。

  早知如此,她當初就該向鄂奇峰多要求幾天,多享些快活,折騰他,讓他絕不忘她……三天……哪夠呢?失策啊……當真大大失策……

  她苦笑,耳中陣陣嗚鳴……

  鄂奇峰將三師弟和一群手下遠遠甩在身後,胯下白雪駒與他配合得天衣無縫,他一馬當先循線趕至「綺羅園”,在官爺們還忙著架盾牌以防遭毒箭攻擊時,他人已闖進「來清苑”,破門而入。

  一奔進,見到的是讓他完全瘋狂的一幕。

  屏風倒塌,椅凳亂滾,身子幾近赤裸的姑娘被壓倒在地,她沒放棄掙扎,只是抵抗的力道如垂死般起不了半毫作用,他看到她滿臉是血。

  充滿暴戾的嘯聲發自他胸臆深處,沖喉噴出,那絕望感當頭罩下,像十三年前那一場,他遭埋伏,怎麼也趕不回「秋家堡”,費盡心力返回時,一切都晚了……晚了……

  「啊啊啊——喝啊啊啊——”他怒吼,銳嘯,全身青筋浮現,心臟被硬生生剜出來似的,眼前是一片血紅海。她沾血的臉映在他眼底,如「秋家堡”那場熊熊大火。

  剛健身軀撲去,在對方握住十字弓欲要回擊時,他快一步打掉對方手中的武器,然後掐住對方脖頸。

  他一手掐住,五指緊收,另一手握成拳,勁力爆發,擊向那人胸口,一拳……再一拳……再一拳……不斷、不斷落下重拳……

  他不曉得自己為何感覺得到腳邊的抓力,那力量如蜉蚊,弱得根本無法感受,但他心口卻是一震,彷佛與誰心靈相通。

  垂眼,他瞧見她,一隻瘦弱玉臂扯著他的腳踝。

  「阿奇……鄂爺……”

  他丟開被揍得不成人形的人,跪下來抱住她。「我在這裡,我……我是阿奇,我在這裡……”他用了許久以前就不再用的昵稱。

  朱拂曉視線迷蒙,看不見他,但知道他在身畔。

  被緊緊擁抱後,她被放倒在軟榻上,有清涼之物撒在她發熱的額角,讓她不禁畏痛地縮了縮雙肩,擰起細眉。

  她想,他是在替她處理傷口。

  那痛一直持續,她卻克制不住地勾唇笑著,心飛揚溫燙,想對他說些什麼,唉……說什麼好呢?她想再見他一面,他就來了呀……

  「鄂爺……我、我破相了,是不?”

  鄂奇鋒沒說話,內心激蕩無法平息,儘管此時外頭的那群官兵和護院們已沖進來,他仍是無法多說,只能緊緊注視著懷中女子,包住她赤裸身軀,為她裹傷拭血。

  「我要當真破相,你……你就慘了。這成什麼事了?明明是你的仇,怎麼牽扯上我?”她苦笑。「三天實在太便宜你了,至少……至少還得追加三個月,要你乖乖來躺著,繼續讓我為所欲為……”

  胡亂呢喃,她臉容一偏,在他心痛的注視下昏死過去。

  §第八章

  先是完全的靜黑,朱拂曉從未睡得如此深,長長飽眠後,開始聽到不少腳步聲來來去去,其中一個特別的沉,不管踏離到哪裡去,最後總又回到她榻邊,彷佛怕她睡著、睡著,不願醒。

  傻阿奇,難道他不知,她就喜歡他牽掛著,喜歡他無法真的走開,喜歡他……喜歡他……唉,再這麼喜歡下去,她會很慘的,怎麼活?

  她睜開略余麻感的眼皮,歎著氣醒來,發現自己枕在他大腿上。

  鄂奇峰神情專注地幫她換藥,清洗、拭淨、檢視傷口狀況、重新裹藥包紮,他知道她醒了,卻一直等到完成一切,那雙深邃的眼才看向她。

  「來清苑”已整理過,毀壞的東西全換上新的,敞窗半開,天光清朗,地上乾乾淨淨,空氣中甚至燃著菊花熏香。

  眸光漫漫溜了一圈,她拉回來往上瞧。


學達書庫(xuoda.com)
上一頁 回目錄 回首頁 下一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