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雷恩那 > 奴家壞 | 上頁 下頁
二十三


  她覆住他剛硬的大手,用頰面去蹭他粗糙掌心,方寸浸潤暖波,甜中漾微酸。

  「鄂爺和翔鳳在一塊兒時,也是這樣嗎?”話一問出,她便悔了,覺得自己實在小家子氣,太不上道。她咬著唇,脹紅臉。

  他表情明顯一愣,兩眼瞠了瞠。

  「別理會我,我胡亂問的。”朱拂曉突地笑開,笑得眼眯眯。

  他胸中又感刺疼,無關那道已開始收口的箭傷。

  盯著她,他沙嗄道:「翔鳳跟我訂親時才十七,我與她沒來得及拜堂成親,未成夫妻……”

  這會兒換朱拂曉表情愣愣,她想著他的話,看著他古古怪怪、好似……彷佛……有些靦的神情……

  一抹認知如疾電閃進她腦子裡!「你沒跟翔鳳——”喉兒一堵,她沒說破,心裡繃痛。

  她想起翔鳳的遭遇,那姑娘年紀輕輕就死了,跟心愛男人熱烈縱欲地纏綿的事,竟連一次也沒做過……但是,翔鳳愛上的這個男人必定待她很好,疼她、寵她、縱容她,她芳華雖短,卻被深心愛慕著……這樣究竟是有幸、抑是惋惜?霎時間,朱拂曉只覺若有所癡,不能自已。

  片刻,她從幽思中寧定神志,發現男人仍直勾勾看她。

  她徐徐揚起嘴角。

  不知因何,覺得此時兩人光溜溜、如母體裡相向的一對雙生胎兒,臉對著臉,手覆著手,呼息著彼此的呼息,她的神魂身心與他好近,彷佛能聊上好久的話,說些很私密的事。

  「那麼……鄂爺後來還有看上哪家姑娘嗎?”

  鄂奇峰好看的劍眉攏了攏,臉色又古怪起來。

  這一次,他拖比較久些才答:「『秋家堡』大火後,玉虎需要養傷,我帶他和燕妹投靠住在漠河北上的師叔,後來日子多在習武中度過,大半年過去,玉虎的狀況穩定下來,我從那時起就忙著追查二師弟陸競高的下落,一邊想法子重建牧場……”略頓。「哪會有閒暇心情去留意誰家的姑娘。”

  「……鄂爺沒有相好的姑娘嗎?”

  他瞪人。很明白她所說的「相好姑娘”,指的是花樓裡賣身的花娘。

  朱拂曉被他瞪得心臟重重怦響。

  他這飛眉瞠目的兇神惡煞相,是表示……他、沒、有。是吧?是吧?!

  沒跟翔鳳在一塊兒,沒再喜歡哪家大閨女,不在花娘們身上圖個慰藉……他、他……難不成跟她一般樣兒,該懂的都懂,不該懂的也懂,只是苦無合意的對象。

  噢,老天……他臉真的紅了!她沒看錯!

  而且,他一直瞪她,一直、一直瞪,瞪得她禁不住心花怒放,眉眼彎彎,無數笑氣不斷冒出,讓她唇角也彎彎,怎麼也扯不平。

  「我只是不用,並非不能用。”

  鄂奇峰突然反握她的小手,寬額抵上她的,鼻尖還侵迫地壓觸她的秀挺鼻頭,語氣放得很狠似的,一聽就曉得惱羞成怒。

  她唉唉歎氣,芙容猶笑。

  「是。爺說得很是。之前鄂爺沒拿出來用,今晚終於猛虎出柙,奴家得以插上這把頭香,當真榮幸之至、榮幸之至啊!”

  陡地,一張笑不停的小嘴被含個正著!

  根本不理胸前帶傷,鄂奇峰整個人俯過去,舌探進那綿軟唇內,糾纏著,把猛火渡過去給她,要她也隨之騰燒起來。

  怎麼辦?這男人怎麼有趣成這模樣?她越來越貪心,貪得心越來越痛。她喜愛那時的「阿奇”,很愛「阿奇”的憨厚樣,很愛「阿奇”傻裡傻氣的樸直,但此時抱住她的這個男人,她曾氣恨他的欺騙,他也認為自己騙了她,卻一直到現在她才意會到,那時的「阿奇”一直是他,一直在他心裡,他也憨厚、也傻氣,他很真、很惹人憐惜……

  就這三天,她來憐惜他吧。

  這三天,他是她的。

  「鄂爺,我要你……”她玉臂環上他的頸,雙腿圈環他的腰,在他身下敞開。

  她的迎合讓男人徹底瘋狂。

  於是,天光方透的房中再次被濃情占滿,床帷內的小小天地又掀欲浪,只是情與欲攪弄在一塊兒,有過這一場,烈愛灼魂,誰能真正提得起、放得下?誰又有本事能了斷乾淨?

  整整三個日夜,身體像是沒真正離開對方,相互餵食,一同沐洗,不知晝夜時辰,黏纏著,緊挨著,有時深入嵌合,有時慵懶摩挲。

  在一起時,內心無比滿足,不多想,不留期盼。三天結束,猶如夢醒,她朱拂曉仍是江北名花,只是有過一位「入幕之賓”,外面的人扼腕她初花被奪,卻不知她才是索求的那一個。

  「拂曉啊,咱說我這位金菩薩化身的好女兒,當初鄂大爺臨走前,可曾對你透露些什麼?”金嬤嬤柔膩問著,紅紗帕子掩在嘴邊,當自個兒說悄悄話似的。

  前些日子天氣轉涼,帶出秋味兒,「來清苑”裡的擺設也換過一小批,當朝名畫師雲綺山的夏蟬掛軸換成臨溪生的紫藍秋草圖,連細竹屏風也一併撤下,擺上同樣繪著株株秋草的水藍絲綢屏風。

  倒是窗下那張躺椅深得主子姑娘青睞,依舊穩穩占著原位。

  朱拂曉側臥在躺椅上,背後靠著團枕,閑慢地抽著煙,薄荷味細細飄散。

  金嬤嬤喝了口潤玉煮上的香茶,忍不住又道:「都過去一個多月嘍,鄂大爺這樣不聞不問的……唉,他如果跟你承諾了,女兒你也就如江南同你齊名的那位花魁娘子君霽華般,挖到一座大金礦,往後嬤嬤跟著你,吃喝都不愁咧!”

  「姑娘自個兒就是座金礦,不需再去挖誰家的山,倒是嬤嬤拚老命往姑娘這兒挖,早都吃喝不愁。”元玉受自家姑娘調教,一張嘴端是厲害,邊幫主子的琵琶與古琴理弦上油,邊出話堵人。

  「你這死丫頭,早晚爬到你家主子頭上——”金嬤嬤橫著臉還要罵,聽到朱拂曉懶懶地發出笑聲,氣就緩下了。「咱的好女兒,你倒是發個話,嬤嬤心裡才好有個底呀!如果鄂大爺他沒那個意思,你『來清苑』這兒也好繼續開張,幾位大爺們全指名見你,咱可擋得辛苦了。”

  「嬤嬤說得是。”朱拂曉淡翹豔唇。「照例是陪酒吃飯、彈琴唱曲、對弈填詞,今晚全聽嬤嬤安排。”休息一個多月,也該回頭過她江北名花該過的生活了。

  結束三天的纏綿後,鄂奇峰動身去尋他那批手下。

  罪魁禍首尚未逮到,好不容易有線索可循,他內心的興奮與焦急,她能想像。

  不會與他再有瓜葛的,即便他真對她提出什麼,如寒春緒對霽華那樣的安排,她都不能接受。

  太危險……真的、真的太危險,越和他在一塊兒,越要深陷,這一次她對自己全然失去把握,根本難以把持……先動心,而後恨惱,然後碰觸了他內心私密,知曉了他的過去,然後憐惜,然後愛了他……

  太危險!

  她要的既已得到,往後別多牽扯,她方能保全自己,過太平日子。

  金嬤嬤見她鬆口了,笑得頭上幾根金步搖同時亂顫。


學達書庫(xuoda.com)
上一頁 回目錄 回首頁 下一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