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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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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再次顫慄,抖得幾乎撐不住,丈夫鐵青的峻龐變得模糊,她才想到那是淚,靜而迫人地侵染雙眸,原來是她哭了。 「你想幹什麼?”孟冶沉聲問,兩眼深不見底。 不是早就瞧出,何必再問? 用力眨掉水霧,她以為自己正沖著他嘲弄笑,扯出的卻是一抹近乎自厭的古怪笑弧。 她扭頭朝孟回瞥去,見他這位孟氏佳郎一張玉臉血色盡褪,兩眼怔忡,一動也不動,而原先緊抓在手的薄襖子掉落在腳邊,顯然嚇得不輕。 她利刃般的陣光直直劈來,他更是一凜,身心皆顫。 知道怕了嗎?哼哼,很好,她就要他驚悸慌懼,要他不得安寧,深藏的秘密被瞧了去,還想如何遮掩?他越怕,她越是痛快暢懷,哈哈……哈哈…… 「阿若,看著我……你看著我!”熟悉的叫她心疼的男音似安撫似命令,她吸了吸鼻子,調回眸光重新看向丈夫。 孟冶……孟冶……往後,他將怎麼看她? 不等他再多說,她手腕使勁一扭,釵子也不要了,即便斷腕折指亦不在乎似,狠狠、狠狠從他掌握中掙脫出自個兒的手。 她旋身便跑,頭昏腦脹的,用上輕身功夫亦未自覺,只想急急奔離。 「阿若!”丈夫的厲喚追上。 她緊緊掩住雙耳,不回首、不去聽,腳下疾勁未緩,反倒沖得更快。 離家! 最好走得遠遠,再也、再也、再也不要見誰…… 「你要的東西。”孟冶將一套烏鐵打造的袖箭擱到桌上,另一手緊握了握,又怕把妻子的釵子弄壊,隨即放鬆握力。 孟回瞧著那精緻袖箭,俊容猶然蒼白,直到孟冶彎身拾起他腳邊的薄襖,他兩耳突然熱紅,胸脯起伏明顯。 「我……”聲音頓止,因孟冶直起身軀,雙目直直看他。 「別再來這裡。”孟冶表情沉肅,平淡語氣隱約藏鋒。「也別再惹我妻子。”丟下話,孟冶套上薄襖轉身便走,聽到身後傳來幽咽般的低笑聲…… 「……你的妻子?呵呵呵……沒想到啊沒想到,你真成親,娶了個域外來的女人,呵呵……也是,若非外頭來的,不知情教你騙上手,大寨裡的姑娘誰願嫁你?也算讓你得償所願了……呵……我惹她?我是惹她沒錯!我之所以惹她,還不是因為……孟冶,你、你站住!我話還沒說完,你給我站住!”孟回邊揚聲怒嚷,邊追出屋外。 寬背窄腰的高大身影微頓步伐,但未回頭,嗓音靜中透寒…… 「我隨時能弄死你,不留蛛絲馬跡,只是,我還想不到理由那麼做。別逼我改變心意。”道完,他提氣一竄,人瞬間消失在幾丈外。 霍清若急不擇路,往山裡奔了好一陣。 之後山徑絕,又或者去路盡被白雪掩蓋,她闖進一大片枯木林中,樹高林深,雪層似乎更厚,她兩腳深陷其間,乾脆一屁股坐倒在雪地上。 一擺在胸口間的一口氣陡地,她忽有力盡氣竭的感覺,垂首,大口、大口呼吸吐納,一團團白煙從口鼻冒出,喘息聲震得耳鼓嗡嗡作響。 瘋也般亂奔,筋疲力盡的此時,思緒竟清明幾許。 猶如一團混沌在攪亂之後沉澱,分出清濁,終讓她寧神凝意,重新再思考……她是想奔去哪裡?! 走得遠遠的,再也不見誰……蠢了嗎她?!這麼一走了之,豈不徹徹底底著了孟回那臭傢伙的道,讓他稱心又如意了,她就想做掉孟回沒錯。 有人打她男人的主意,還侵門踏戶了,任何一個有骨氣、有志氣的女人家都該抄菜刀、掄扁擔將對方打殺出門,再狠些,關門落閂,將人往死裡打,打死了事,誰能說她不對? 但她跑開。自個兒心犯虛,竟就跑開,把丈夫留給上門的「狐狸精”! 笨蛋!笨蛋!要跑也得把對方趕走再跑,她怎犯傻?! 那……回去瞧瞧吧?即便仍心虛、不夠坦蕩,躲起來瞧個一眼、兩眼,知道孟冶的情況,那就好……深吸一 口氣,再提氣於胸,待要爬起,腳下雪層突然一松,她只來得及驚喘,兩手牢牢護住肚腹,人已隨松落的雪往底下陷。 下方原來是一道峽溝,幸不甚深,她又是和著雪一塊兒滾落的,拔掉釵子的長髮在狂奔後已夠散亂,此時則更加狼狽,不過倒沒怎麼受傷。 估量一眼高度,以她的輕功想要竄上,應不會太難。 但一提氣,她突然不敢再動,因臍下驀地漫開一股古怪酸軟! 心臟突突跳,越跳越急。 撞見孟回的秘密,她嚇得沒多嚴重。 被自家男人撞見她欲下毒手,她也沒嚇得太過分。 即便墜下峽溝,驚喘一聲也就定神。 然現下,她雪臉白透,近乎淡青,唇色盡無,當真驚惶了。 不慌……不慌的……她緩緩側臥,微蜷身軀,替自個兒搭脈。 一開始心太亂,弄不出個所以然,再試過幾次,終於號出脈象起伏。 沒事的,並非大礙,再靜靜躺會兒,將氣息調好應該沒事的……抬望上方窄窄的一線天際,八成哭過、發洩過,此時癱軟在地竟有些想笑。然後突然間,她看清一事——以為乾淨出教便脫離冥主掌控,其實她的性情已受冥主影響甚深。 喜歡。很喜歡。在意了,所以想徹底佔有,無法忍受誰來覬覦。 喜歡且在意的人待旁人好、對自己以外的人笑了,火便要狂燒,那種五內倶焚的焦躁和妒意能瞬間侵吞意志,讓她恨得只想出手毀人。 冥主大人正是以這般變態情心對待心中所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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