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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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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了他這位強者當後盾,她的藥圃絕對開不出這一片燦爛天地。 挽起裝著赤蘇葉的小籃子,又摘些薄荷草、挖點葛根,晨光轉暖,額上已滲薄汗,她才徐徐下山坡。 經過底下的水稻梯田時,稻有雙穗,飽實而垂,隨風搖曳出層層帶香的金浪,她禁不住伸指去拂,指腹微刺微癢,心想,也該是收割時候了,她沒丈夫那麼本事,但下田收稻的活兒,她還是能跟他一塊兒幹的。 穿過梯田,竹籬圈圍的家屋就在不遠處。 自他們倆成親回到西路山中,孟冶大大修整過屋房,之後一有餘暇,就持續東屋補補地、西屋補補牆,連竹籬笆都重新編整過。 前前後後弄到現在,屋牆以石為基又夯上厚土,頂上是土瓦片片新,這竹籬笆家屋外觀雖樸拙,卻實用堅固,採光好且通風佳,住起來甚舒適呢。 甫踏進竹籬圍內,坐在屋簷下的一對小姐弟同時抬頭。 一見是她,兩孩子露了笑,手邊忙著的事也沒停,仍熟練地將大圓篩裡滿滿的幹豆莢揉開,取出裡邊的綠豆。 「清若姐,今兒個天氣好,日陽露臉,需要日曬的藥已經上棚架了,就擺在後院。還有,我娘要我帶來的山菜,我洗好一大把擱在灶頭上,爆香用的蒜瓣也剝好了 ,其他菜就放在角落竹簍內,清若姐等會兒進灶房便能瞧見的。啊,還有還有,娘今早親手烙的芝麻醬燒餅,我也送來一小籃子,都在灶房裡。” 小姐姐十二歲,身板略瘦小,黧黑小臉上一雙眼睛清清亮亮,一瞧就知聰慧。 小弟弟十歲,該是男孩子調皮搗蛋、活潑好動的時候,卻溫馴地偎在小姐姐身邊,姐姐做什麼,弟弟便跟著做,姐姐對著誰笑,他自然跟著笑,清秀稚嫩的五官有股傻氣,笑起來尤其憨。 姐姐孫紅、弟弟孫青,一雙姐弟跟著寡母過日子。 與孟冶和霍清若一樣,孫家雖也算是大寨寨民,卻在西路山中結廬為家。 孟冶在此地建屋圍籬之前,孫大娘與一雙兒女早在西路山中落腳。 說他們兩家是比鄰而居嗎?非也非也。 孫大娘家離這兒,騎小毛驢上路還得晃足小半個時辰才能抵達,徒步走的話,整一個時辰少不了。 會跟孫家的孤兒寡母牽扯上,是因霍清若一次外出采藥時迷了路,遇上在林野間設小陷阱捕捉野兔的孫紅,小姑娘不僅把腰壺裡的清水分給她,還領著早已饑腸轆轆的她回家。 她受孫大娘熱忱相待,吃飽又喝足,總之是拿人手短、吃人嘴軟,當她瞧見孫家麼兒癡呆模樣,怎可能忍著不去號脈診治? 孫青的病症是打娘胎裡帶出來的,以為天生如此,實則不然,該是生產時母體太過緊繃,生生壓迫了孩子的頭頸,使氣血阻於腦門外,血脈不暢,氣息不通,腦子自然受損。 她當場在男孩兒腦頂上紮了十多針,每針皆含內勁。 半個時辰之後,她將針取出,孫青死氣沉沉的眼珠子突然能轉動,還能循著娘親和小長姐的喚聲,慢吞吞移動目光對上人。 孫大娘哭得不能自已,簡直喜上天,感恩戴德又千恩萬謝。 而自從有過那一次機緣,孫大娘開始帶著孫青勤跑她這地方,要不就囑咐孫紅背著弟弟過來,兩家離得雖遠,也隔三差五遣閨女兒送東西過來。 孫紅也真的得人疼,每回來都主動找事做,不是收拾屋子就是幫忙理藥。 只不過孫大娘並不知,那一日她運勁施針,之後在孫紅的引路下回到家,她一路上強撐著,踏進家門便倒了,幸得入深山狩獵的孟冶當日較她早一步返家,全憑他眼明手快撈住,她才沒磕出滿頭包。 她在昏去小半時辰後醒轉,甫定睛,丈夫陰黑峻臉就懸在上方。 待他問明白來龍去脈,知她竟拿那淺薄得寒磣的內力助人,臉色用「陰黑”二字已不足形容,他額暴青筋,太陽穴突跳,像惱到要把她生吞活剝似。 狠狠被罵了 一頓嗎? 並不。 孟冶沒罵人,卻足足讓她看了三天臉色。 她還寧可他火爆開罵呢! 總比讓她一顆心如吊十五隻水桶、七上八下亂晃了三天來得好受些。 最後端賴她使出看家本領,把以前為服侍娘親而學會的幾樣拿手小菜全整了遍,滿滿擺上整桌,才勉強讓他願意理踩她。 除第一次耗內力幫男娃兒打通血氣,之後每一次的針灸推拿,霍清若皆乖乖信守對丈夫的承諾,沒再拿命去拚。 至今已療治將近半年,孫青的癡症有巨大改善,跟他說話,說慢些,他能懂,倘若還是不懂,再加上動作,一遍遍慢慢教,都能教會的。 「什麼時候來的?怎不去藥圃那兒喚我回來?”霍清若走近,將豐收的小竹籃擱在混過草灰泥夯成的土石階上。 孫紅兩頰略赭。「沒差的,剛好瞧見一篩子幹豆莢,邊剝豆子邊等姐姐回來。呵,我們昨兒個也剝好多,娘說秋收冬藏,要為過冬備糧呢。” 霍清若淡笑了笑沒再說話。 她學兩孩子一屁股坐在簷下土階,伸手去搭孫青的脈。 男孩停下剝豆的舉動,因長姐停手了,他便跟著停手,乖乖讓人瞧病。 得到滿意的結果,霍清若兩手改而探向幹豆莢,孫紅笑嘻嘻說:「這活兒我跟弟弟能做,清若姐別忙了,還是先招呼客人吧。” 客人?誰? 霍清若尚未問出,屋後院子已傳出聲響,砰磅哐啷的,像有東西翻架了! 難道又是……她連忙起身繞到屋後,果不其然:「啊!呃……沒事沒事……呵呵……呵呵……老夫是覺這藥竹葉曬得真香,想取一片聞聞,只是藥棚架子頂得也太高,咱還得踮高腳尖、伸長手,瞧,多不方便啊,這才不小心打翻整架子藥草,沒事沒事,別緊張,沒事,絕非有意、絕非有意啊……呵呵……” 不是老大夫,還能是誰? 話得從她當時成親的三天后說起——孟家老四爺爺「不幸”怪病纏身,她貢獻出一張家傳藥方供老大夫斟酌,那帖方子共計四十九味藥,每一味皆尋常可得,但仔細推敲,藥性卻走相生相剋之理,偏邪卻也奇巧無端,而藥引子用得也絕,是牛糞幹。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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