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雷恩那 > 猛爺 | 上頁 下頁


  孟夫人還被生生逼出眼淚,一直拉著她的手捨不得放,心疼和憐惜的話成筐、成筐往她身上倒,倒到最後不知怎地就拍板定案。

  孟冶與她的婚事要儘快辦,回大寨操辦!

  至於傍晚時分返家、見到長輩正「守株待兔」的孟冶最後是如何被說服回大寨,她就不甚清楚了,只曉得他表情從最先的僵硬,而後臭黑,跟著是無奈,最後就完全認命似,在義母面前乖乖垂首。

  這般毫無血緣卻深刻的親情羈絆,她旁觀著,內心是羡慕的,對那個即將成為她丈夫的男人,她的好奇心被高高挑起。

  而如今,終是嫁了,往後會如何,她……拭目以待。

  見她秀顏微紅不說話,孟威娃繼續鼓動小燦舌,親昵親善追加閒話——

  「咱們大寨人手雖多,但許多事都得親力親為,只除了寨裡年事已高的十二長老們請了僕婢伺候生活起居,其他人凡事都自個兒來,即便是僕婢也是自由身,活兒幹得不痛快,契約期滿隨時能走人,大夥兒皆平等呢。」

  她抓抓耳邊碎發,俏皮吐舌。「我聽阿娘說,按大戶人家的禮,像這般紅喜日子,該有七、八個小婢和喜娘陪在你身畔才是,無奈你嫁進這中原、西漠交界的大寨,婚事又匆促而成,想幫你物色幾個喜娘都來不及。」

  她笑了,靦腆地說:「那個……清若姐姐,唔……我是說清若嫂嫂,要嫂嫂不嫌棄,我就充當一回小喜娘,讓你和大哥的新房添添人氣,熱熱鬧鬧,人氣足了自然添丁又進財,早生貴子氣勢旺,你說好不?」

  哪能嫌棄?

  今日婚禮,可說整個大寨都動起來了。

  她紅彤彤的嫁衣雖非新物,樣式亦屬簡單,但質料好,穿起來甚為舒適,再則,該備上的東西皆有人幫她備妥,無須她動半點心思,雖無媒婆或喜娘一路跟隨,頂著大紅蓋頭的她一樣被眾家女眷們照應得頗好。

  還有那個剛晉升成她丈夫的男人,他的手一直穩穩托著她的肘,領她回新房後,似因太多婦孺圍在房外嬉笑窺看,想大鬧洞房的人真不少,他又忙去擋人,後來小院裡是靜下了,他也一直沒回來……而她獨自坐在房中好半晌,恍惚才覺,自己真已拜堂成親。

  同樣靦覜淺笑,她陣線與孟威娃的朗目相接,又著實羞怯般輕輕斂下。即便是裝,也裝得誠意十足。

  孟冶這個小義妹,是個熱血貼心的好姑娘呢。

  無須大耍心機,不必時刻如履薄冰,她想,她們姑嫂之間定能相處融洽。

  「你肯來陪我,我自然歡喜。」柔嗓沉靜。

  孟威娃聞言哈哈笑,之後笑聲呵呵,再之後笑聲停了,紅唇仍咧得開開的。

  霍清若按捺疑惑與她對看,片刻過去,才聽她天外飛來一問!

  「嫂嫂覺得大哥……唔,如何?」

  「唔……」霍清若貌若沉吟,未答反問:「你覺得如何?」

  「當然是很好、很好的!」小姑娘挺直背脊揚聲道。

  「怎麼個好法?」

  「嫂子別看大哥成天繃著一張臉,他待人可好了!他待我好,待阿爹和阿娘好,待大寨裡的男女老少好,待幾位爺爺們都好,就算四爺爺這會兒杠上三爺爺,故意往大哥身上挑刺,大哥還是打罵不還手,阿娘說了,大哥這叫做「匹夫無罪、懷璧其罪」,被三爺爺高看了

  ,四爺爺就不依……」

  吟詩般搖頭晃腦,晃完小腦袋瓜又道:「總之是四爺爺拿著大哥的出身說事,反他接下任族長,這是老人家之間的陳年舊怨了,大哥無端端挨轟,可憐啊可憐……」

  傾聽,偶然丟出一、兩句問句,要問得巧、問到點子上,於是短短一刻鐘不到,霍清若對丈夫從小至今的事蹟多少有些瞭解。

  「我亦覺他甚好。」她最後從善如流給了答覆,頰面羞紅似深。

  孟威娃雙手往大腿上一拍,激切得雙眼發亮。「是吧是吧,大哥是真的好,當年退他婚的那個盧家姐兒是個沒眼力的,才會瞧不出大哥的好,寨裡那些適婚的大小姑娘也是,沒膽子沒腦子,咱們不跟她們一般見識!」

  「……退婚?」

  「啊?!」孟威娃察覺自己失言了。「呵……呵呵……也……也沒什麼的。」

  霍清若順勢問,低柔語氣仿佛呢喃:

  「……是了,他那麼好,婚事怎拖得這樣遲?」孟威娃突然一躍而起,還拉她的手將她一塊兒扯離大紅喜榻。

  「走!走!咱們大寨沒那麼多規矩好守啦!與其待在這兒乾等發悶,不如主動出擊!走,我帶你找大哥去!」不由分說,新嫁娘已被拉走,紅紅裙擺在足間翻浪。

  不嫁不知,嫁了才覺事有蹊蹺。

  但她沒悔的,怎麼算她霍清若都是得利的一方,占這便宜占得心安理得,只是丈夫的事。……:是愈來愈值得探究了。

  找到孟冶時,他人並非在前廳大院的宴席上,而是在樓宅裡最高的那座角樓上,與他在一起的還有孟氏家族大房的老四爺爺。

  老人家不知何時上角樓來,酒喝得有些多了,指著孟冶罵得正歡……「……別以為自個兒真姓孟,那時是見你一個兩歲娃兒可憐,話說不清,連自個兒姓什名啥也記不得,沒名沒姓的總不能阿貓阿狗喊你,這才……才允你姓孟的……」

  打了個大酒嗝。「你這白眼狼,想搶族長之位?你……你作夢!作你的春秋大夢……老三那專門吃裡扒外的傢伙,唔……白眼狼,全是一夥兒的……」

  挨刮的男人半句不吭,微垂目,直挺挺立在清清月光下。

  四爺爺步履不穩,顛了兩下突然往後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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