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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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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人注視她的眼神很有「佛擋殺佛、魔擋滅魔”的氣勢。 「喂!喂喂喂——幹麼——”她的襟口被一把抓住,提起,雙足都騰空了。 她倏地出招,先來「雙風灌耳”再來「鎖喉扣”,招招被他化解,近身相搏在體型和氣力上,她絕對吃虧,何況已先受制。 她被提著丟出門外,厚重木門「砰”一聲關上落閂。 門外,孟威娃揉揉跌得沒多疼的小屁股,倒是消停下來了。 總歸救人如救火,義兄從山裡扛回來的姑娘狀況不佳,得儘快祛毒才好,只是義兄接下來要對那姑娘做的事實在是太……唉,算了,也是不得不做啊! 孟氏一派所使的內勁祛毒,她小的時候見過一次。 那次是因娘親不慎跌進毒蛇窟,四肢皆遭蛇吻,爹以內勁徹夜為娘祛毒,她哭著不肯放開阿娘的手,爹也沒趕她,整個過程,娘裸著身,不著一絲半縷,爹運起內勁的掌心泛亮,仿佛虛握一團明火,緩慢且仔細地用那團火去熨燙娘周身肌理,將毒慢慢從膚孔催逼而出。 爹跟娘是夫妻,肌膚之親要親幾次誰管得著,但義兄對上人家大姑娘,如此這般又這般如此的……是想先下手為強就對了! 這兩年,義兄想成家想到快瘋,她哪裡不知! 幾次見他蹲在暗處,死死盯著大寨裡的百姓,瞧人家有妻有兒又有女,連阿貓阿狗都能養上幾隻,還要養牛、養一窩子雞鴨,男主外、女主內,日出而作、日落而息,他要的其實就那般罷了,對旁人來說簡單,對他而言怎就這麼難? 他兩歲左右被爹拾回,十三歲開始做事,散入江湖當了孟家大寨整整十五年「隱棋”,如今卸下「隱棋”之責回歸大寨也才一年多,爹就想把族長之位往他頭上扣,十二長老們有贊成有反對,其中四爺爺鬧得最凶。 而義兄自個兒呀,倒把自己從老人們的混戰中摘出來,連夜出走大寨,結廬在入寨必經的西路山林中。 一骨碌躍起,孟威娃兩手老成地負於身後,開始在西路山中的這座夯土石屋外踱方步,來來回回走著,越走,一副小心肝提得越高。 雖說毀姑娘清白實在陰損,但畢竟是為了救命,畢竟……義兄是她家義兄,她罵歸罵,到底護短自己人,就盼……姑娘家醒來千萬別不認賬! 這一回,下流無恥的招式都敢使了,再娶不到人,義兄這敏感又悶騷的孩子,欸,都不知要如何自傷啊…… 隱約記得是在白梅初綻的時候,染了風寒的娘親慵懶斜躺在榻椅上,娘是醫者,醫術盡傳於她,那一日她仔細替娘親把了脈,親自開藥、煎藥,待將熬好的藥汁端回暖閣,冥主大人正陪在娘親身旁…… 他瞥見她,二話不說已接過那盅藥汁,先嗅了嗅又親嘗一口,才將娘扶進懷裡圈抱著,慢慢喂藥。 娘說,想下榻走走,看看窗外白梅是否開花,冥主不允,因外頭凍寒。 娘擡手就要推窗,冥主翻袖勾住她,很是霸道……眼中卻柔情無限。 她退離暖閣時,娘親沒察覺,冥主大人似也未覺。 那一次,她心中有些失落、有些悵惘,還有些莫名難以厘清的意緒,之後漸漸才懂,那是真覺阿娘被搶走了,更是好奇、是想望,還有更多的是羡慕…… 霍清若睜開雙眸,落入瞳底的是清清一室的天光,平靜而且淡漠。 有人進屋,她浮動的眸線飄啊飄,落在門口那道高大得驚人的身影上。 男人身形真的很高、很巨大,寬闊肩膀幾與門同寬,露在褐麻背心外的兩條胳臂肌肉糾結,一塊塊皆是力量,似徒手勒斃猛獸也不是什麼難事。 肩寬而腰窄,腰綁緊緊一束,精勁線條展露無遺,勁腰下是修長的腿,兩隻大腳套著雙舊舊的黑面布鞋。 她此時才留意到,門是依他身長而開的,門楣夠高,讓他走進時不須低頭。 見她張眸怔望,他似也一愣,但極快便掩了意緒,重拾健步走近。 沒錯……是那張有著濃眉大眼的超齡娃兒臉無誤。 她陷入昏睡前,腦中殘留的是這男人的臉。 那時的她,是否對他說了太多不該說的話?她無意間說了什麼?他知道她底細嗎?他若知道,怎還敢蹚這趟渾水,將她救下?他…… 思緒陡頓,因他大大的、粗獷又黝黑的手正端著一碗黑乎乎藥汁。 那只緣厚口寬的陶碗落在他手裡,竟覺小得過分了,他五指微掐,就能把碗掐成粉末一般。 她試圖起身,身子仿佛不是自個兒的,既虛又軟,四肢泛麻。 男人暫且擱下陶碗,坐上暖炕,有些粗魯地將她抓進懷裡,她靠著他硬邦邦的軀幹,長髮披散他半身,還不及言語,那碗藥汁已抵到唇下。 「喝。”嗓聲從厚實胸膛中震出,讓人心凜。 她本能嗅了嗅,先辨藥性——唔,是培元補氣的藥。 她失血甚多,氣血皆傷,這樣的溫補藥恰好能用。 怔怔啟唇,陶碗隨即抵近,她生平頭一遭讓人抱著喂藥,也是她有記憶以來,頭一回讓人喂東西。 想他個兒如此高大,突兀地生了張娃娃臉,臉上卻是不苟言笑,抓她入懷時粗粗魯魯,喂她喝藥的動作竟意外地徐緩仔細。 驚疑間,臉蛋慢慢紅了,腦中晃過娘親偎在冥主懷裡喝藥的那一幕。 ……想什麼呢?她突然偏開臉,碗裡還剩一點點藥汁,男人沒再逼她喝,只將碗擱回炕邊角落。 「你是誰?”虛軟靠在他懷裡,即便冷著語調質問,氣勢卻明顯不足。 背後的胸膛微微震動,男人平板答道:「孟冶。”稍頓又說:「冶鐵的冶。” 以為他會多說一些,結果自報姓名後就止聲了,霍清若只得再問—— 「你知我是誰?” 「你是誰?”他從善如流問。 「我是……”「玄冥教”冥主座下愛徒——她驀然仰臉,男人密濃長睫微斂,垂視她的目光嚴肅且深邃。她左胸重重一跳,思路頓時清明—— 不再是「玄冥教”教徒了。 她闖過「修羅道”,乾淨出教,與「玄冥教”再無干係。 如今的她,是嶄新的她。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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