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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三


  她知道景順透露這些事的用意何在,是幫苗三爺為難她了。

  表面上像似她在為難苗沃萌,實則不然,他愛折騰自己那是他的事,偏偏見不得他那樣恣意任性,才會被捏得死死。

  歎了口氣,她挨著桌邊坐下,覺得好累。

  景順本想再說,卻見她蒼白臉色透虛紅,眉眸間有些委糜,不禁驚心。

  「陸姑娘,您人不舒服嗎?還是昨兒個沒睡好……咦?您在熬姜湯嗎?」

  矮屋裡窄小,小廳後頭就是灶間,熬煮老薑的辛辣味已傳到前頭。

  陸世平被他一說,淡淡牽唇沒有多話,隨即起身轉進小灶房,也沒理跟在身後、挨著灶房門邊探頭探腦的景順。

  她只管著將一小壺濃濃薑汁倒進碗裡,捧著慢慢啜飲。

  她覺得不能病的,病著,什麼事都想不明白。

  不明白苗三爺幹嘛要這樣為難她……

  苗沃萌從不知自己竟是如此彆扭的性情!

  心不動也就罷了,心若動,偏執於一人,便至死方休。

  陸世平最後所選是師弟杜旭堂,帶著師弟回『幽篁館』——這祥的決定他其實能懂,心裡卻很不好受。

  她只是拼了命一個勁兒地求他,那驚憂神情仿佛他多狠、多惡、多心狠手辣,一張口足能把她寶貝師弟給吞了似的。

  她若肯跟他說些話,說些……他想聽的好聽話,他也不會慌怒到口不擇言。

  千錯萬錯,始作俑者都是她!

  心緒波蕩難平,他背著手在渡頭邊上走著,護衛尾隨在不遠處。

  他正琢磨著再用什麼法子去惹她,景順此時尋來,跑得上氣不接下氣。

  「爺啊!三——三爺——」

  出什麼事?!苗沃萌急轉回身,帶疑問的神俊目中爍寒。

  景順彎腰吸氣、吐氣一番,直起腰來忙道:「爺……那個……陸姑娘病了!八成招了風寒,她病懨懨還、還自個兒熬薑汁喝呢?」「

  苗沃萌臉色微變,往來吋路返回,袍擺隨步伐輕曳。

  景順總算完全順過氣,急急又說:「再有啊,小的要回來時,陸姑娘那兒來訪客了,是陸姑娘的師弟、師妹們,那個杜旭堂咱當年隨三爺上『幽篁館』時見過,小的還能認得。」

  聞言,苗沃萌微變的臉色又驟然一沉。

  病了已不妙,再來個寶貝師弟添亂更不妙!

  苗三爺一甩闊袖,袍擺隨著流星大步獵獵作響。

  師弟、師妹來了,陸世平想強打起精神卻是不行。喝下姜湯後,灶間裡的小爐子、湯碗還是師妹幫她收拾的。

  直到躺回榻上,才恍惚想著……不知景順什麼時候走的?

  屋外有聲,她聽那聲音,嘴角微翹,該是師弟又在小前院幫她劈柴薪。

  有腳步盈盈踏進房內,她聞聲張開倦乏的眸子,朝來到榻邊的霍淑年笑了笑。

  「這陣子老師傅們都好嗎?塗師傅摔傷的膝腿好些了吧?」

  霍淑年灶房裡還在熬粥,她是乘隙進房裡探探。手搭上陸世平的額,她邊應聲道:「大夥兒都好,塗師傅前些天能拄著杖下榻了。」

  陸世平雙眸微彎。

  「那就好……那、那你跟師弟怎麼祥了?他說了嗎?」

  霍淑年收回手,兩頰騰地脹紅。

  「說什麼呢?我跟師哥……有什麼好說?」

  陸世平故意眨眨眼。

  「師弟前陣子明明跟我說,說我再不久也該回『幽篁館』跟大夥兒窩一塊兒了。他可投忘那時我開出的條件——要我回去可以,你們倆得拜了堂、成了親,恩恩愛愛相好了,那才行的。」

  霍淑年張嘴又閉嘴,好半晌擠不出話,難得扭捏。

  最後是瞥見陸世平當真乏得緊,眼皮沉重卻還強撐著,她才略急道:「平姊,別再操心我跟師哥那顆愣頭青的事了,你這樣不成的!我那時也以為僅是小小風寒,自個兒掀帖藥吃吃便無事,豈料後來越病越沉,一條命險沒了!平姊累了便睡,我讓師哥搖船進城請大夫去!」

  「師妹不用啊……」陸世平想阻止,但霍淑年轉身就走了。

  腦子像是比一早醒來時更沉、更混沌。

  她不認命都不成,安靜又躺回榻上。

  平時覺得一床被子既厚又軟,此時裹得再嚴實,都覺得似有絲絲涼風滲進,怎麼都暖和不起來。

  她暈得迷迷糊糊,一碗老薑汁入肚也沒見功效,虛紅仍困在膚下,發不出汗。

  她睡不沉亦不能清醒,模糊還能聽到屋裡、屋外的聲響。

  好像有別人的聲音,正跟師弟、師妹說話……

  唔,不是賃屋給她的南婆婆,亦非相熟的鄰居,若是卓大娘或卓家小叔,師弟識得他們那一家子,嗓音不會繃得那樣緊,還結巴呢,既驚懼又戒慎似的……

  師弟的音量忽高,師妹也急嚷著,然後,她像又聽到景順清亮亮的聲音——

  「欸欸,對不住、對不住!咱們爺也是急了,你們多包涵、多包涵啊!」

  上下兩道長睫似黏成一排,她費了好大力氣才勉強掙開這一團迷糊。

  甫從被窩裡鑽出腦袋瓜,一道修長影子已來到榻邊。

  「你幹什麼……」溫涼的手不由分說地覆上她的額。

  「摸你。」苗沃萌答得直白。

  陸世平瞠目結舌。她現下腦子不好使,「鬥」下去准要慘輸。

  那……總還能避開吧?

  她扭開頭又想縮回被子裡,他兩手竟鑽進厚被中,一把撈住她!

  突然受這驚嚇,她氣勢更弱,嗅到他帶檀味的身香,她那忽冷忽熱的病症似乎瞬間加重。

  「你、你到底……幹什麼?」

  「抱你。」仍然直白通透。

  她拼出力氣橫眸睨他,他竟擺出一副「死豬不怕滾水燙」的賴皮樣。

  更丟臉的是,師弟和師妹這時雙雙擠進房內,一見她軟若無骨般被苗沃萌摟住,兩人臉上的表情五顏六色,很精彩地刷過一輪。

  苗沃萌也不囉嗦,直接表明意圖——

  「你們大師姊歸我管,人我帶走了。」

  此言一出,陸世平傻住,霍淑年挑眉凝思,杜旭堂急得哇桂大叫——

  「你什麼意思?什麼意思?平姊哪兒得罪你了?那時闖進你的地方、挾持你的人是我,你若還恨著,有啥咽不下的就沖著我來!一人做事一人當,你讓人鎖了我送官府好了,你帶走平姊想幹什麼?」」

  杜旭堂濃眉飛挑,俊龐脹紅,說著就要衝上去搶人,一旁的霍淑年似看出些門道、嗅出些端倪,兩手趕緊牢牢抓住師哥的胳臂。

  「敢問苗三爺,想帶咱們家平姊上哪兒去?」她脆聲問,隨即瞄了眼靠在苗三爺胸前細細喘氣的大師姊,見師姊眉心雖蹙,倒不似厭惡苗三爺的親近,她驚愕高懸的心才稍稍定了錨。

  苗沃萌清厲目光迎上她的,淡淡答:「帶她就醫。」

  「那之後是在苗家『鳳寶莊』裡養病嗎?」霍淑年又問。

  「如此自然方便些。」

  霍淑年微笑領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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