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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四


  「三爺說的是實話,奴婢不能駁,也沒法子開脫,我……我……奴婢確實沒臉沒皮,才會膽大包天胡來。”不是跟他置氣,她說得平淡,完全認罪,就想他消消氣。

  苗沃萌卻瞬間鐵青了臉。「你在玩我嗎?”

  「奴婢不敢。”

  「還說不敢——”他一怒,陡然坐起,但這一動動得太急、太快,方撐直上半身,話都沒來得及說盡,突然一記暈眩重重打下打得他難以招架。

  「三爺!”陸世年本能地撲過去,張臂再次穩穩接住他歪倒的身軀。

  她扶他躺下,明顯寫在臉上的憂心他瞧不見,她自己亦不知。

  聽他低聲又咳,她這一次兩手改而平貼他胸央,仍是繞著圈圈推撫。

  咳聲斷斷續續,半晌後終於止住,她雙手亦緩緩停下。

  她等著他再罵些什麼,但方才頂著一片火斥責她的苗三爺此時卻抿唇不語。

  他賭氣般撇開臉,面向窗下的壁面,下顎繃起,露出的一隻耳朵和一小截頸項紅得很是古怪。

  陸世平傾身探看,見他繃繃的薄唇被吻得水潤潤,心又火熱起來。

  她用力閉閉眼,沙嗄道:「三爺再多歇一會兒,奴牌這就去廳側小室取些清水來,多燒些水,幫您再淨淨臉。”他殷紅的臉膚和頸膚皆滲薄汗。

  這一次他哼也沒哼半聲,亦未揪住她衣袖或衣角,便由著她跑開。

  聽那腳步聲離去,藏琴軒僅他獨處,苗沃萌一袖才慢吞吞舉到自個兒左胸。

  他壓住跳得過快的心,那跳動衝撞得胸骨發疼,他不禁揉了揉。

  沉沉吐出氣息,唇舌方動,遂嘗到她留在他口中的淡馨,心又抽顫一下。

  揉著胸口的手於是一挪,長指撫上遭姑娘輕薄的兩片唇瓣,指尖觸到濕熱舌尖,頓時她探進勾引他的那種感覺再起,他背脊細細顫慄,腦中轟然大響!

  不僅臉紅,他整個人都快內燃著火!

  咬牙悶吼一聲,明明四周再無旁人,他卻像躲避誰的目光似的,將熱燙俊臉埋進輕散的髮絲裡。

  陸世平回到藏琴軒時,手裡多了一套乾淨的男子衣物、一條輕而暖的蠶絲被,還拎上一壺茶。

  她最後還是跑回北院一趟。

  心想他流了汗,貼身衣褲定都濕透,若吹了風那還得了?於是回北院取衣褲,就順便抱條被子又備上溫茶,也從櫃內多取兩條棉布,好幫他拭汗擦身。

  輕悄踏進藏琴軒,淡淡燭光下,那男人依然面壁側臥,而青絲散面。

  她再去探看,見散在他鼻端的髮絲正因他的鼻息而輕動……睡著了呢。

  能睡,那很好,表示頭不痛、寒症已消。

  她兩肩微垮,靜吐氣息,覺得心終於安然落回胸房裡。

  今夜也夠他折騰了,肉身疼痛難耐,還得遭她胡來、受她的氣。

  經過這一夜,往後該如何面對他?他會怎麼跟她算這筆賬?

  明兒一早待他清醒,怕是她最最難捱的吋候,光想都覺萬分尷尬。

  想了再想,苦笑再苦笑,乾脆拋諸腦後不想了。

  她攤開蠶絲被子,輕輕替他蓋上。

  陸世平只想著天亮後得面對睡飽飽、神清氣爽的苗三爺,何曾想過,她要面對的不只苗三爺,還有苗家大爺!

  聽到那踏進『九宵環佩閣』的腳步聲,陸世平眨眨困眼,人還沒完全醒覺,待幾道大小身影倏地湧進藏琴軒,她揚睫認出為首的男子時,腦門驟凜,睡意登時退得一乾二淨。

  「大爺……”她倏地從長榻上坐起。

  昨夜守在榻邊,原是背靠窗牆坐睡,不知何時變成倒臥榻上?

  苗沃萌睡裡側,她趴在外側,身上竟然也蓋著蠶絲被……她、她半夜搶主子的被子嗎?

  跟在苗淬元身邊的是方總管、小廝守益,還有小夏和佟子也都進來了。

  見到藏琴軒裡的景象,苗大爺挑了眉,方總管微瞠眸,守益和兩竹僮則傻愣愣的,溜溜眼珠子一下子看她、一下子看猶自熟睡的三爺,張口無言。

  陸世平窘困到真想挖個坑將自己埋了。

  她一張臉已大紅,仍兀自鎮定,欲起身說話,身子尚未站直竟又倒坐回去,才知一大片裙擺被同榻而眠的苗沃萌壓在身下,

  這下子場面更尷尬了。

  跌回榻上,她還沒想到接下來該怎麼做,苗淬元已踱到桌案邊的一張圈椅,撩袍落坐。

  「方總管,你說三爺討了誰不好,偏要討這麼一個大齡丫鬟在身邊。聽說為了這事,還跟太老太爺拗上了。嘿,咱們『鳳寶莊』來了如此搶手的人物,我竟是後知後覺。”雖是與自家總管說話,但兩眼卻一瞬也不瞬地直視端坐榻邊的姑娘。

  苗大爺心想,她此刻必然是慌亂窘迫的,但也算有些能耐,挨他這幾句,偏娃兒相的臉表情仍顯沉著,倒是有點意思。他有心為難,臉色忽沉。「還以為是個多可人體貼的丫鬟,結果這成什麼事?你是怎麼伺候你家三爺的?竟連竹僮也瞞著,帶你三爺在這兒窩了一整夜!你三爺身骨耐不得寒,你難道不知?他睡,你也睡,還同榻同被,你膽大包天了!有你這般沒規沒矩的嗎?”

  小廝和竹僮們見大爺發怒,嚇得噤若寒蟬,方總管只管斂眉垂目,至於陸世平則一徑低頭,也不辯駁。

  「大哥怎麼沖著露姊兒發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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