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雷恩那 > 梅香如故 | 上頁 下頁
四十八


  轉折來得太快,薑守歲怎麼也沒料到督公大人會驟然使上這招!

  這是……被求娶了呢。

  她心上有人,那人好不容易下定決心朝她迎來,她才想著要好好談一段戀情,心裡因期待而甜滋滋,那男人卻來了個大躍進,使的完全是「既是有情人就用不著囉嗦,直接成眷屬方為正理」的路數。

  她思緒有點亂,神情有些茫然,但拉著她柔黃的手,她能清楚察覺到那只手五指微顫,指腹略涼。

  都說十指連心,他的心想必亦不安地顫抖,靜候著她的答覆。

  一時間心疼湧上,她對待他永遠柔情蕩漾,總捨不得見他失意難過,更不願他多受折磨,於是她回握他的指,牢牢握在手心裡,臻首用力一點,臉紅紅答話——

  「我嫁阿舒。」

  男人一開始沒能反應過來,一臉憨然樣兒,等到腦子能使動了,鳳目陡然燦亮。

  「好!」飛眉揚睫,喜色外顯。

  「但是——」薑守歲驀地來個轉折。「我這兒有一件事要說清楚,督公大人得仔細斟酌了,如果……如果你不肯允諾,那咱倆就到此為止。」

  姜老闆突然放狠話,只是紅著臉威脅人,殺傷力實在有夠不足。

  「你說。我都聽著。」路望舒儘管語氣沉穩,卻更用力地握住她的手。

  薑守歲挺了挺秀背,略抬高下巴,儘量擺出氣勢。「往後不管發生任何事,督公大人都不可再對我強施攝魂術……阿舒總想著操控別人,要別人聽你的話行事,那些我沒法子管,但你不能那樣對我,我跟你……我們是再親密不過的一對兒,你要坦率待我,我也真誠對你,如此方為夫妻之道……你、你笑什麼?」

  男人臉上笑意盈盈,白牙都露出來見人了。

  他沒有立即回答,而是傾身將她抱住,嗅著她發間與膚上的溫暖氣味,良久才道:「我笑,是因為你肯跟我好。往後,我都聽你的,你讓我往東,我絕不敢向西,你不讓我做的事,我絕對不做,你要我站好我就站好,要我下跪我便下跪,全都聽你的。」

  薑守歲不禁笑出,輕推他胸膛一把,揚睫瞪人。「我要阿舒下跪作甚?」

  「我若不夠好,做得不對了,就這樣罰我。」他原就跪著,此際更是跪得直挺挺,擁她入懷的雙手改而乖乖放在大腿上,等著聽訓一般。

  他眼神認真,不帶半分玩笑,真是把自個兒交到她手裡了。

  薑守歲只覺心中軟得彷佛塌陷了一塊,這一次換她傾身向前,軟軟掌心捧著他的臉,吐氣如蘭道:「可我想這樣罰你啊。」

  她張嘴去咬他的唇瓣,輕咬細磨,重重吮吻,吻得一向冷酷的督公大人哼哼唧唧的,被罰得非常受用。

  ***

  關於追捕甄栩一案的過程與結果,路望舒已钜細靡遺寫了份奏摺,並遣手下快馬加鞭將加密的摺子送進帝都,呈至聖上面前。

  盛朝講究「孝」為本,儘管甄太后並非弘定帝之生母,垂簾聽政時期更是與帝爭權,但少年皇帝之前看在甄氏身為他名義上的母后,在甄栩通敵謀害朝廷命官一案上,對甄氏一族網開一面,即便下令抄家也未波及到全族。

  但行刑之際甄栩順利逃脫,豢養的死士們大鬧法場,當日現場除了執法的官兵死傷慘重外,更有不少看熱鬧的百姓無辜受害,可謂罪上加罪。

  如禍首已被就地正法,少年皇帝是否就此氣消,一切還難說。

  若天子怒火難熄,但憑甄太后這位「母后」的面子,怕也保全不了甄氏全族。

  看來,盛朝大族之一的永州甄氏也該敗落,百姓們又有新鮮事作為談資,然而這些事已都不關路望舒什麼事了。

  甄氏慘敗,他除去心頭大患,替自己亦是替少年皇帝解憂,既是掃除了障礙,接下來朝野可以有一番新氣象,端看帝王如何成長茁壯。

  至於他這位督公大人,他權也掌過,錢財也得了,如今什麼都不貪只貪美人,貪他心尖兒上的那一個美人。

  薑守歲被帶回帝都時,體內毒素早都根除,右後肩的傷口也已生出一層薄薄的痂來,路望舒直接將人送回一段香酒坊。

  先前雖有錦衣衛前來知會報平安,說是姜老闆已被督公大人救下,一段香的大夥兒仍是見到薑守歲平安無事返家了,高懸的心才當真歸回原處。

  酒坊門口立時掛上長長的兩串鞭炮,吆喝著點火,劈里啪啦沖天亂響的鞭炮聲一解沉悶,然後為慶賀自家老闆遇難呈祥、逢凶化吉、吉人自有天相,一段香全鋪頭的酒買一送一,售完為止。

  「……姜姊其實沒被劫走吧?」大志傻望著瞬間擠滿鋪頭的買酒客,一手搔著腦袋瓜。

  「你該不會故意搞失蹤,然後再借『平安歸來」這個由頭大作文章吧?噢……」

  說到這,大志的腦門挨了薑守歲一記栗爆。

  「你當日險些沒命,咱被劫走還能有假嗎?」她笑駡。

  「可你一回來,茶還沒喝上一口呢,就吆喝著趕著作買賣……」

  薑守歲仍笑著,把少年拖到顧客們瞧不見的角落,壓低嗓音道:「我不在的這幾日,估計鋪頭的生意定然受影響了,如今我這個老闆平安歸來,當然要扯著大旗昭告帝都百姓啊,是吧?咱們趁此機會把鋪頭的陳酒盡數出清,趕明兒個選個好日子,幾款釀酒師父們新嘗試的好酒一同上市,我本還煩惱著該怎麼推咱們的新品,未料機會自個兒送上門,咱們一段香就來圖個鳳凰涅盤,強勢歸來,如何?」

  大志黝黑的臉龐依舊憨憨,嘴微張,口水要流不流的,一會兒才見眼珠子轉動。

  「……姊,是說,你悄悄說無妨,其實你真沒被劫走,是吧?」

  少年的額頭又被重重彈了一記。

  夜深月明,一段香不管是前頭鋪子或是後頭酒坊皆安靜下來。

  酒坊後的幾處小院落住著店裡的幾位醸酒師父、管事和夥計們,此時也沒了閒聊聲響,應都各自回房歇息去了。

  當薑守歲發現督公大人又來杵在前庭那棵老梅樹下時,欣喜之情明顯多過訝異,她沒想到他今夜會來。

  她知道的,白日他送她回一段香,緊接著就回宮中覆命,少年皇帝視他為左膀右臂,即使有密折先行送回,對於前左相甄栩之死以及其殘存勢力等事情真相,弘定帝為求心安,定是要將人召去親自盤問一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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