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雷恩那 > 鬥玉郎 | 上頁 下頁 |
二十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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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挫敗地低喊了聲,第三度拋擲,甩臂的力氣過大,甚至扯痛了肩胛,但小扇哪兒也不去,好端端在她掌心裡。 微喘著,她杏瞳黑得發亮,瞧見這世上最最稀罕之物似的,一瞬也不瞬地瞪著自個兒緊扣著不願鬆弛、倔強、固執且超脫掌控的指。 驀然間,她興起欲要大笑的衝動。 這是怎地一回事……不,她心知肚明的,曉得一切因由,毫無疑問的……是她賭輸了。 握得發疼的五指終於僵硬地放開,任著那柄小扇再一次安然地躺在桌面上。她拖著步伐,有些恍惚地坐回小凳,下意識拾起适才做至一半的竹材,拿起篾刀修著細竹。 她必須做些什麼,做些用不著大腦思索,卻又能沉澱思緒的單純的、規律的動作。 心跳得太促、太響,仿佛下一刻就要躍出嗓眼,然後她可以親眼目睹自己那顆脫離軀體的可笑的心,掙扎著、妄動著,拚命擺脫卻無力回天。 「啊!」手裡的竹材陡地一滑,她持在另一手的篾刀沒來得及收勢,直接劃入掌心裡。 「靈兒?!」焦心滿溢的驚喚在靜院中爆響。 青影迅雷不及掩耳地換移,司徒馭幾是足不沾塵地飛奔過來。 他蹲在她面前,大手握住她的細腕,見她掌心托持一捧血,腥甜的鮮紅仍不斷湧出、滴落,他俊顏罩上一層寒霜,額角抽跳,變得十分肅冷難看。 敖靈兒並不覺特別疼痛,跟心中對自個兒認輸所引起的沖騰相較,肉體疼痛突然間變得微不足道。 前一刻,她還兀自氣他氣得渾身發顫、眼前昏黑,險些咬碎一口貝齒,然而此一時際,她卻未抗拒他的碰觸,僅是定定瞅著他成巒的眉峰,以及那緊抿成一線的薄唇。 何必來關心她? 說來說去,就只因芸姊請托他的那個承諾嗎? 她心中難受,一塊無形大石重重地壓在她左胸上。 這一方,司徒馭劍指疾點她虎口與腕處的穴位,先將血止住,跟著,他打橫抱起她,把她帶進屋裡,讓她坐在櫃檯內的椅上。 他忙碌著,動作俐落迅捷,取來一塊淨布浸濕、擰乾,重新扣住她的腕,臉色縱然不郁,似長年不化之冰,但處理她傷處的力道卻極其溫柔,小心翼翼,仿佛她劃傷了的小手是一件易碎的白瓷兒。 「……不是有姑娘來尋你嗎?人呢?」她稍稍回神,不知怎麼,微帶酸氣的話就幽幽地問出口了。 「我要她走了。」他簡短地丟下一句,從懷裡拿出近日為塗抹瘀紫的眼窩而隨身攜帶的「紫犀金創膏」,挑出了點兒,手勁輕柔地為她敷上。 見藥膏迅速地融入傷處,形成殷紫薄膜,他微乎其微地籲出一口氣,眉間的皺折弛了幾許。 「你何必……要人家走呢?」不自覺已咬出牙印的唇忽又嚅出一句。 「我又何必要人家留下?」他不答反問,感覺她小手欲要掙脫,鳳瞳精光輕湛,警告意味甚濃。「別亂動。」 他沒張聲凶她,但敖靈兒卻是一顫,被他給喝住了,怔怔地看著他撕下青袖一角,弄成條狀,再將布輕緩地纏在她剛上過藥的掌心。 「待回到竹塢,再仔細為你包紮一次。」 司徒馭放開她的手。 他的掌溫還明顯地留在她膚上,那古怪的惆然心緒因他的撤手而升起,她十足矛盾,明明喜愛他的陪伴和碰觸,卻一直狠心地逼自個兒別去在乎。 「靈兒。」溫息輕撲她微垂的額,掃弄著她的劉海。「抬頭看我。」 她聞聲不動,瞅著自個兒的手,下顎卻被扳起,望進男人深邃有神的眼底。 「為什麼氣惱?」他問,溫文表相不復見,指尖的力量、五官神態,再再顯示出非得到答案不罷休的決心。 「我沒——」掐住下巴的指勁加重,勉強她去面對。 他憑什麼強迫她?他、他又不是她的誰! 她心中氣苦,一時忘記手上有傷,兩手用力地推開他,突來的刺痛讓她冷抽了口氣。 「靈兒!」司徒馭又氣又憐,忙揭開布條再一次檢視她的傷處,見血珠擠破那層殷紫薄膜,流溢了出來,他心窩一窒,不禁歎息。「你啊,就不能安分些,好教我放心嗎?」 聽著他無奈又近似安慰的話語,低柔嗓音如韻,悠悠蕩蕩,在她心湖淺漾,而那股酸澀滋味毫無預警地鑽進鼻腔和眼眶裡,竟讓她軟弱得想哭。 待他重新裹好她的手傷,俊目一抬,便瞧見她微紅小巧的鼻尖兒,以及蓄含著水氣的眸。 深凝著,他淡淡勾唇,粗糙指腹剛碰觸她的頰,那淚珠恰恰從她眼中滑落,滴在他手上。 「我……我不哭的……」鼻音甚重。 聞言,他笑弧深了深。「好。不哭。」像是附和著她的話,亦如靜言慰藉著她。 這姑娘倔強與脆弱的矛盾交錯,一向是他最無法抵擋的模樣。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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