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雷恩那 > 狼鬼的海妻 | 上頁 下頁 |
二十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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意識從黑暗中浮游而出,鳳善棠僅覺渾身異樣酸軟,筋脈血骨彷佛被大大操弄、重新排整過,盤坐運息一番,四肢筋骨才恢復往常靈敏。 他記得她芳唇的軟嫩,記得她胸懷裡的馨香,榻邊地上的血灘更教他記起她眸底關懷之情……有情又似無情,真意還若虛無。他從不知會如此渴望著一個姑娘的心,那對他而言太過沉重,沉重到教他有些慌了手腳,險險壓垮他內心長年立下的目標。 南洋海面平靜,一望無際的蔚藍。 燦爛日光在漫漫蔚藍上跳躍,瀲灩奪目,像是千萬條躍動的金魚。 他立在大船的前端甲板,精壯的古銅上身教金光鑲出一層薄亮,海風獵獵飛繞,再猛一些,真要帶起他背上那抹飛影,騰淩而去。 「棠少,再過去便是迷霧海域,咱們一前一後追蹤著連環島的兩艘三桅船而來,見那態勢,要想救人兼逮人,最好提前行動,別等著進到對方地盤上。」大魁面無表情地挨近,嘴皮淺動,聲量壓得極低。 這艘大船並非「海蒼號」,而是來自霞美大島的倭船,船上成員幾乎全是東瀛海寇,只有大魁等五、六個懂得倭語的手下混在其中,隨鳳善棠出擊。 而此次出擊,只許成、不許敗。 便如同大魁所說,救人兼逮人,救一個姑娘再逮另一個姑娘。 鳳善棠雙手按在船板上,遠放的深目如海波般起了爍光,持平語調聽不太出真正的思緒,淡道—— 「讓他們進入迷霧海域無妨,我已讓五艘快翼先行繞至前頭,拖住前面那艘座船,後面這艘大船配置頗為精良,我可以直接對付。」 大魁偷覷著主子沉凝的側臉,好奇心旺盛,再這麼硬憋下去,八成真要暴斃身亡了。 「棠少,霍家那大姑娘……咱們用請的不成嗎?怎麼說也有那麼一點點交情,非得撕破臉,硬來逮人回去嗎?」 自一個多月前了結東雲寺的事兒,大夥兒又一次在山道上化整為零、分道揚鑣,見自家主子摟走這三年來一直掛念於心、卻又打死不承認的姑娘,以為好事終要開花結果,誰料及偏是好事多磨。 他和那姑娘也不曉得出了啥兒差池,反正是自家的爺兒又一次遭姑娘無情拋棄。三年前一次,三年後又來一回,男人的自尊掃地,顏面何存哪! 為此,「海蒼號」上的眾家弟兄甚至還私下開了賭局,說是他肯定哪裡教姑娘不滿意,要不,便是技巧不好,弄得人家姑娘不舒服,一氣之下就把他踢到一旁涼快去啦。 但真正原因可沒誰敢開口問清,他光頭大魁今兒個索性咬著牙、硬著脖子豁出去啦,若結局是教主子一腳踹進海裡喂魚,也勝過死悶在心裡痛快。 見主子不語,大魁故意在旁歎道—— 「咱兒瞧啊,人家姑娘也不是存心對你不好,要是真心付出,終能感動她,正所謂精誠所至,金石為開,你說,你把自個兒的事一五一十對她道明瞭嗎?」 聞言,鳳善棠姿態未變,緊抿的嘴角卻往下微拉,那弧度實在不美。 就算他想道明,那姑娘說不準也懶得聽,她對他的底細根本沒興趣。 大魁瞪大銅鈴眼。「你啥兒都沒提呀?!哇啊夼。這可有些棘手羅,不過不打緊,咱兒教你一招——」他嘿嘿地笑了兩聲,嗓子壓得更沉,道—— 「把姑娘直接弄上床,好好疼愛一番。棠少,咱兒實話實說了吧,弟兄們早開局對賭,咱兒一向看好你的,知道你好本事、有能耐,要姑娘真上了你的床,嘗過那好處,肯定像黏糖般硬纏著不走的,你說是不?」 可惜,這粉顏白髮的姑娘偏與其他女子不同,上他的床,就只因為「時候到了」、「該找個人試試」。 真個不想不惱,越思越怒! 下一瞬,一聲哀吼由前端甲板傳出,船上眾海寇心一凜,皆聞聲望去,就見那傳聞喜怒無常的狼鬼正慢條斯理地收回長腿,而發出叫喊的光頭大漢已被踢進海裡,「澎」地一響,激起不小的浪花。 由中原往南洋行駛,座船已入迷霧海域。 霍玄女一樣立在前端甲板,霧眸凝望著無際的瀲灩水色,人在此,心卻無法完整,那缺少的一角遺落在千里、萬里之外。 她長髮上的黑染已然洗去,還原成縷縷的雪絲,不知是否太過思念,讓她荒謬地在海風中,似有若無地嗅到那男人獨有的氣味。 當日她不得不走,從未想過讓一個男人牽絆住自己,即便她喜愛上他。 他與她的心都需要完整的自由,海上兒女,情緣便如海潮,潮來緣至,潮去緣止,惆悵中自有一番美意,她要的不需多。 「大姑娘——」此時,主桅上的瞭望台傳來喚聲,霍玄女聞聲回首,便見沙家老大將單眼望遠鏡拋給老二,雙手攀住船繩,俐落無比地飛蕩下來。 「大姑娘,二爺的大船也進了迷霧海域,約莫在兩百裡外,咱們要緩一緩,等他們上來嗎?」 幾個月前,霍玄女便知義弟霍連環為著一張先秦時代遺留下來的藏寶圖,在中原大陸待上許久,那張藏寶圖為海寧鳳氏家族世代相傳,關於此圖之事,在海上早傳得沸沸揚揚,為各路海寇所垂涎。 據傳聞,鳳氏藏寶圖每代皆有一位守護者,欲要取圖,便得從守護者下手,而每代守護者在確定下一位接棒人之前,其身分必須被嚴格保密。 然而,在十幾年前,海寧鳳氏家族裡出了一名不肖子弟,將此代守護藏寶秘密之人的身分洩漏出去。 那守密者僅僅是名小姑娘罷了,然而這位鳳家小姐似乎讓她那個一向豪爽開闊的義弟霍連環費了不少苦心……沉吟著,霍玄女唇角淡淡勾揚,從沙家三妹口中,她還聽得連環之前為救鳳家小姐,傷在東瀛忍者刀下,險些肚破腸流。 事實上,在幾日前,她便已接到霍連環的雪鷗傳書,書信中提及,他把那位身懷寶藏秘密的鳳家小姐擄劫上船,這其中因由也在那封信中詳細寫下,總而言之,是想藉由她黥紋染彩之藝,為那鳳家小姐除掉某物。 「暫時將帆收起,等會兒,我上連環的船瞧瞧。」過迷霧海域抵達連環島還需花上一日夜,一旦收帆,船行將緩,她打算等後頭霍連環的大船過來,先行上去瞭解一下那位鳳家小姐的狀態。 沙家老大嘴兒一咧,正欲朗聲回應,主桅瞭望臺上的沙家老二卻在此時扯嗓大呼—— 「大姑娘,左翼海面不太對勁兒,有兩艘快翼輕船來得好快,哇啊……右翼也來了三艘,對方沒打旗號,不知是敵是友!」 迷霧海域上出現陌生船隻,而且還是快翼輕船,這教霍玄女秀眉一揚,胸口陡震,隱約有種不好的預感。 念頭剛剛在她腦中晃過,猛然問,「轟」地巨響,後方不遠處的海面上爆開團團白煙,不等煙芒散去,又是接連兩記炮轟,那炮聲震得整個海域動搖起來,波湧陣陣。 「大姑娘,是二爺的船挨轟,有人跟進咱們迷霧海域裡,對著連環島的船開炮!可是咱兒沒見到對方旗幟,不知是哪路人馬啊!」瞭望臺上,沙家老二嚷得加倍響亮。 霍玄女凝著臉容面向煙灰茫茫的後方,又見那幾艘快翼輕船迅速包圍過來,心頭緩緩一歎,毋需上主桅頂端瞭望,亦不必費神分辨對方船旗,她已知來者是誰。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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