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雷恩那 > 情劍會英雄 | 上頁 下頁
三十四


  “昨夜本想幫你除下外衣,見你睡得香甜,便也作罷,況且你還壓住我的手,更教人動彈不得啦。”明明是自個兒不想動的。

  “師傅可以把小寶喚醒呀!”她頰更熱了,心噗通噗通跳著,竟有點想躲開他的碰觸。

  “小寶昨夜喝醉酒了,喚不醒的。”

  嗄?!蘋果臉驀地揚起。

  “小寶千百不醉,是海量——”跟著,她記起昨日和年忌青鬥酒的事,呃……竟記不得自己是何時走回年家大宅……“我、我是不小心……”

  她想起來了,當時她喝得又凶又急,心裡偏生牽掛著師傅和祥蘭兒兩人,而愈在意就愈煩躁,愈煩躁就鬥得愈兇狠,也不知自己幹掉了多少壇烈酒。

  “是心裡煩悶嗎?因為一些事想不通,堆在心頭上?”他了然道。手悄悄伸去握住她的,感覺她微乎其微的顫動。

  “師傅,我、我……”她囁嚅著,頰上紅暈不退,忽地丟出詁來:“你、你說你在家鄉已經訂下婚約,小寶知道,那個姑娘便是祥蘭兒,你們的事……年忌青全告訴我了,我、我——”

  一時,話又梗在喉間吞吐不出,她唇一抿,鼓起勇氣,堅決地說——

  “師傅不怕,小寶幫你把祥蘭兒搶過來。”

  “小寶啊……”年永春心中又是一陣激蕩。今日再不同她說個明白坦率,不知還要如何誤解。

  他眉間憂色淡淡,雙目若星,握住她小手的力道不由得緊了些。

  “祥蘭和永勁族兄才是一對兒的,師傅這次回來。為的就是要解決姚嬌嬌向永勁提親的事,斷不能讓他答應那門婚事,祥蘭心裡有他。他心裡也放不下祥蘭,兩人皆有情,若遲遲沒個結果,真怕要擔誤姑娘的青春——”

  “可她和你早訂了親,師傅心裡有她,師傅和祥蘭兒才是一對兒的。”

  說出這話,竇金寶方寸陡緊,痛不可當,昨日灌酒時的心緒再次縈繞而起,眼眶竟是發熱,而腦中的一個念頭陡然強烈百倍——

  她喜愛師傅、她喜愛師傅!沒有更好的抒發詞句,就是好喜愛好喜愛……

  不不不,她喜愛他,所以她不哭的,她是四海小金寶,笑就該哈哈大笑,哭也該哇哇大哭,這般娘娘腔的掉淚,成何體統?!

  思緒轉折至此,那張蘋果臉緊凝著,深深地調整氣息。

  年永春長聲歎息,知她心思單純,觀念一旦先入為主,想改就得費些氣力。

  “小寶,事情並非你所想的那麼簡單。”

  “就那麼簡單。”

  她頭一甩,急急地搶話——

  “我知道的……師傅原是『年家太極』的新掌門,卻因祥蘭兒喜歡你的族兄年永勁,你便爭也不想爭,為了遵守當年訂下的婚約,顧全年、鳳兩家的恩義,年家第十九代的掌門必須娶祥蘭兒為妻,所以你乾脆把掌門之位也讓了、不要了,寧願遠遠地窩在九江,當一個尋常的學堂師傅……”

  “你、你根本不是因為喜歡九江、喜歡當教書師傅、更不是因為喜歡過平淡的日子,你是被逼如此、是不得已,你不是真心的,你為什麼要說謊?!你為什麼騙小寶?!你說!你說啊!”她聲音愈來愈激動,震得兩人耳朵隆隆響,一連串“你”字開頭的質問,問得年永春面色陡白。

  忽地,她抽回被他握住的手,大眼睛又清又亮,裡頭全是不解和指控,讓他不禁為之震懾住。

  眉宇間的憂鬱加深,沉沉地壓著,男子目光柔和中混進懊惱顏色,靜瞅著她片刻。幽幽然,那個好聽的嗓音略微嘶啞——

  “……小寶,我說的都是真的,我沒欺騙你。”

  靜。

  謐謐……

  餘音在周遭輕繚,淡淡迴響。

  他的話……千真萬確。

  聽那語氣,見著那般神情,這一刻,腦門如受一鎚,陡地教她清醒過來,震得方寸動搖不定,竇金寶已然後悔。

  師傅未曾騙她,她知道了,是她自己太過武斷,以小人之心度他。

  她記得曾這麼一次對師傅“凶”過。

  那一年,她還是個十二歲的小丫頭,初生之犢,渾身瞻氣,他不愛她動不動就跟人打架,可她天生性情好勇,偏要管盡不平事。

  ……你每回跟人打架都是驚天動地的,師傅能不擔心嗎?

  ……唉,師傅怕你傷了別人,可更怕別人打傷了小寶……

  他時時為她著想、替她擔憂,可她沒能分擔他的心事、為他解愁,卻還對他胡發脾氣?!

  真是糟糕透頂,糟得不能再糟!

  吸吸鼻子,她好想大哭一場,可再也不能撲進他懷裡、緊緊摟住他的腰際,胸口好痛、好悶,覺得一生從未嘗過這般滋味,苦得說不出話來……

  “小寶……”

  那溫柔聲音輕聲喚著,如針一般刺進胸中,她再不是天不怕、地不怕的竇金寶,也再沒辦法瀟灑來去了。心裡無限難堪的她,只覺對他不住,只想躲得遠遠的,永不去面對他。

  毫無預警,她推開他跳下床,小小身影便往門外沖——

  “小寶?!”

  她太壞太壞,根本不瀟灑也不夠坦率,是心胸狹窄的姑娘,竟想永遠霸著師傅,不讓誰侵奪!

  這個念頭教她壓在心底好久,刻意不去碰觸。然而事到如今,是她自欺欺人。

  “別來理我!”她話語已帶哭音,腳步跑得更急。

  何能不理?!他心裡始終放不下她。

  想也未想,年永春跟著追出,雙雙奔到拱門處,手剛要碰到她的腕,這時間,素袖竟教成爪抓扣的五指搭住,一股力勁已將他緊扣——

  “金寶兒叫你別理,你就少招惹她。”

  來的正是年家老太爺,昨兒個竇金寶把他的白髯編成三條長辮,現下還沒解開,如今擺出一副凶相,加上顴骨兩坨紅通通,看來實在滑稽。

  但年永春可沒心情笑了,素袖驀地手揮琵琶,原本極其瀟灑地出招,卻教年忌青的太極粘字訣給纏住,拖泥帶水地裹住他的雙袖。

  一時間,年永春沒法掙脫,只能眼睜睜看著竇金寶跑遠。

  該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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