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雷恩那 > 情來觀莫語 | 上頁 下頁


  「咱兒也知道姊夫的難處,可那些當官的要您去鄱陽湖那兒的亭台相談,姊夫當下就答應人家這件差事,為啥不回四海同大夥商量對策?」

  「呃……咱兒是想啊!可是……可是拗不過縣太爺!」他是江湖漢子,一根腸子通到底的脾性,而官字兩個口,哪裡鬥得過?

  雲姨繼續又道:「不管如何,現在要推辭已然晚了,錢財的損失事小,四海的聲望必定受損,姊夫認為如何?」

  他當然知道事情的嚴重性,回來吼個兩句也只是抒泄一下心中的不滿。

  脹紅著臉,落腮胡中的嘴又撇了撇,很不甘願地道,「去就去!咱兒……咱兒只是心裡不暢快!吼一吼也不成嗎?!」

  「成。」雲姨頭用力一點,「只要別拿椅子出氣,您想怎麼吼都成。」

  事到如今,還能多說什麼?!只能儘快啟程將鏢物送抵濟南,才當是無事一身輕。

  竇大海深吸了好幾口氣,胸腔鼓得高高的,然後在心中重重地吐出鬱悶——

  媽的!明知對方不是什麼好東西,面對如此狀況他無能為力,還得為其護鏢,他九江四海竇大海真沒這般窩囊過。

  「不如將此趟護鏢交由在下,竇爺以為如何?」從适才就一直立在後頭門簾旁的男子忽然開口。

  竇大海聞言一怔,莫名其妙地轉過頭來,銅鈴眼瞠得又圓又大,劈頭便問——

  「你誰啊?!打哪兒來的?!怎從咱兒家後院裡蹦出來啦?!」

  竇來弟被他的反應逗笑了,想也沒想,一把就抱住男子臂膀拖到阿爹面前。

  「他是關莫語,是咱們四海新進的鏢師哩,人家等著拜會阿爹已等了幾個時辰啦,你們多親近親近。」

  「喔?」新進鏢師,他瞧不像哩!說是參謀幕賓之類更像一些。

  竇大海立起龐大的身軀,歪著頭打量,他靠得很近,近到落腮胡都快戳中人家的臉面了。

  「在下關莫語,兩湖人士,初入四海鏢局,還請竇爺多多指教。」他在胸前抱拳,任竇大海逼近,卻是不動如山,唇邊依舊是徐徐笑弧。

  忽地聽見竇來弟在旁小聲提點,「阿爹……嘴巴快親到人家了啦。」

  「呃……喔……」竇大海假咳了咳,陡然站直上身,雙臂支在熊腰上,「你剛才說什麼來著?!」

  「請竇爺多多指教。」

  「不是啦!不是這個!」用力地揮手,又落回腰上支著,「你開口說的第一句,你剛才明就說——說——」聲音充滿鼓動意味。

  關莫語挺識趣的,自動把話接下去,「由在下走這趟子鏢。」

  「好!好!有氣魄!」竇大海一雙蒲扇大掌「啪」地按住他的兩邊上臂,跟著咧嘴笑開,沒頭沒腦地問:「關莫語,你喝酒不?!咱兒對你一見如故,呵呵呵呵……真該喝個痛快!」

  「姊夫讓開點兒。」那美婦忍不住擠了過來,沖著關莫語皺眉,「唉,你真行?這可不是兒戲。不是咱兒懷疑你的能力,而是你剛進四海,對鏢局作業還沒能熟悉,就貿貿然領人前往濟南,似乎不妥。」

  他神色從容,甚至可解讀成愉悅,緩緩道——

  「這是在下到四海的第一份差事,可不想辦砸了,果真如此,那還有什麼臉面繼續待下?」

  說不上來為什麼,或許是他安定的語調和沉穩的氣質,深邃的眼瞳裡燃著胸有成竹的火光,具有極大吸引力,輕易地讓人相信他的言語,感覺一切將如他所控,勝券在握。

  「雲姨不擔心,還有我呢。」竇來弟大聲宣佈,兩掌愉快地拍著,笑得容如花綻。「我同他一塊兒去。」

  往山東濟南府的路並不難行,平時就是生意往來的通道,而人煙多,自然就安全,出鄱陽,沿黃淮平原而上,約莫十日,四海的鏢已順利走抵目的地。

  這位朱巡撫在濟南的宅第就在大明湖畔,高牆環繞劃出界限,由石牆上鏤刻花紋的縫兒望去,裡邊亭臺樓閣建造之精可窺一二,而牆外此時正值春光,風景如詩如畫,美不勝收。

  「就同你說了唄,肯定不是什麼好東西。」姑娘邊玩著垂在胸前的發,大眼靈動地張望著,兩片唇幾沒掀動,說得輕輕巧巧,只給身旁的男子聽。

  朱府大廳比起四海竇家的不知華麗幾倍,古董花瓶隨處可見,四邊牆上還掛著幾幅文豪真跡和山水名畫,光是待客用的蓋杯瓷器,質感溫潤細緻,也是珍品。

  關莫語淡淡笑著,端起杯子啜著香茶。

  呵……連茶也是極品。

  「虎假虎威、狗仗人勢,真這麼忙嗎?這架子擺得未免太大了吧?」竇來弟心型臉蛋愉悅地微笑,似乎挺愜意的,可心裡已老大不痛快。

  四海的護鏢一到,便直接送至此處,一對羊脂玉如意和兩大箱寶貝由朱府點收了去,就等大管家寫張證明、蓋個印章,一切就大功告成,可眾家鏢師們被迎進大廳裡左等右等,仍遲遲不見大管家出來。最後,是關莫語提出意見,請各位鏢師先至客棧歇息,剩下的事由他處理便行。

  而他留下,竇來弟當然也跟著留下,她親口承諾要關照他的嘛,因此兩人又在朱府大廳裡枯等了半個時辰。

  「不急。」唇不動,專注地喝茶,男人用同樣的方式說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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