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雷恩那 > 情來觀莫語 | 上頁 下頁


  呵呵,挺古怪的一個人,鄱陽湖畔一別,她已把對他的興味踢出腦海,沒想到峰迴路轉又見君,他竟跑來四海應徵鏢師,自然是要好好關照關照的。

  雲姨見他們兩人相識,二話不說,直接就把人丟給她,自己則忙碌著春日染手巾的大工程去了。

  「大夥兒一起用飯時,右邊的大飯廳得席開五桌才夠,左邊這整排的房間是給離鄉的幾位鏢師住的,還有空房,你若想住這兒也成,再過去是阿爹、雲姨和姊妹們睡的地方。

  我家阿爹恰巧外出了,大姊、二姊忙著張羅走鏢要用的馬匹,我底下有對雙胞姊妹,一早就不見影兒,八成和小金寶溜去東街打鐵鋪玩耍,要不就是混在學堂裡當孩子王了……」

  她音珠清潤,在這春日午後悠蕩,對他竟有幾分催眠作用。

  忽地,她轉過臉容瞅向他,俏皮地皺了皺巧鼻。

  「就我一個清閒無事,要是有什麼疑問,儘管問我吧。」

  看完外頭的環境,竇來弟領著他走進內院,此時,日光大把大把地灑進小天井裡,仰頭張望,彷佛看見空氣中飄浮的細塵顆粒,帶著慵懶的神氣。

  關莫語雙手負於身後,輕輕頷首,唇角的笑弧從方才維持到現在,是溫煦無害的,而且文質彬彬。

  「唉,你都不嫌累嗎?」那姑娘沒頭沒腦地問。

  他顯然有些錯愕,不太明白她的意思。

  螓首微偏,竇來弟抬起食指比了比自個兒的紅唇,「就是你的嘴呀,一直這樣笑著,不會累嗎?」

  關莫語微微意識到,這姑娘提的問題向來刁鑽,頂著張白瑩可人的臉蛋,自然且無辜的神態,可心思啊,沒個九彎也有十八拐。

  他笑弧未斂,反倒有擴大的趨勢,「這麼笑……不好嗎?」

  「不是不好,是因為太好了。」好得太溫和、太自然、太無害、太假了一點點兒。

  咦?她怎麼會用「假」這個字來形容?呵……

  見他挑眉,她連忙笑道——

  「當鏢師的若個個像你這般笑法,如此溫文儒雅,可怎麼辦才好呀?那些山賊河寇會以為咱們九江四海的鏢師,都是手無縛雞之力的柔弱書生,豈不一擁而上了?」

  男性的眼瞳略眯,沉吟了會兒,有些似笑非笑的。

  「說不定我是頭笑面虎,那些賊寇若是掉以輕心,不加防備,正好讓我一刀一個輕鬆了結。」

  眸中光彩一閃即逝,竇來弟不太確定那是什麼,正自思索,卻聽他驚奇開口——

  「呵,這石板地發生什麼事了?」

  竇來弟順著他的目光望去,不由得笑了出來,清清喉嚨道,「前兩天四海不太平靜哩,夜裡來了一位不速之客,打鬥時把雲姨染的一缸手巾給打破了,那大染缸滿滿的全是冬青葉熬出的青汁兒,當時就擺在你瞧的那個位置,缸一破,染汁四散奔流,就把石地染成青色啦。」

  「喔?」他濃眉又挑,「抓到那個人了嗎?」

  竇來弟頓了一下,巧肩微聳。「追丟了,讓他給逃出生天啦。」

  「是嗎?那……可惜了。」

  儘管口氣惋惜,竇來弟就覺得他話中有更深一層的含意,好像在刺探著、觀察著,更莫名其妙的,她竟會因他的注視感到些許心慌。

  「是挺可惜的,若你早幾日來四海幫忙,說不準能幫咱們逮到那人。」

  聞言,他輕唔一聲,接著呵呵笑開,五官整個柔和起來。

  竇來弟好生怪異,不懂他這笑是為了哪樁,正欲開口詢問,外面大廳傳來了竇大海震天大吼,呼嚕嚕地連番罵著,氣得著實不輕。

  「媽的!老子從來沒這麼窩囊過!」落腮胡根根如刺地硬挺著,他老大一屁股坐在太師椅上,跟著巨掌用力地擊在扶手上,「啪啦」一響,木頭應聲斷裂。

  竇來弟和關莫語由後院過來,剛掀開布簾,見到的便是這一幕。

  「阿爹,烏木太師椅一張得花十兩銀子,很貴的耶,您別動不動就拿椅子出氣,待會兒雲姨要是瞧見,又會不高興的。」

  「你就怕你雲姨不高興,就不管爹高不高興啦?!」像孩童般任性耍賴的脾氣開始發作。

  「那好。我倒要問問姊夫為什麼不高興了?」那美婦也聽見竇大海的怒吼,此時盈盈而來,開口便問。

  這女人語氣越是柔軟,越代表危機四伏。竇大海落腮胡登時軟下,厚唇撇了撇,滿不是滋味地嚷嚷——

  「老子……老子瞧那姓朱的……越瞧越不對眼,咱兒不想接這趟鏢,他想送什麼玉如意回濟南老家,叫他另請高明吧!」

  他剛剛才由九江珍香樓返回,因那位朱大人奉旨巡視,明日還得往南方啟程,所以縣太爺今日特地辦了桌酒席餞行,還邀請九江上頗具名望的地方人士相陪。

  然而,這位巡撫大人因在巫山損失慘重,心想還是分批將沿途各省供奉的寶貝送走安全些,倘若送回京城住所,怕太過招搖會落人口實,再三斟酌後還是直接押回老家妥當。在他托予四海的鏢物裡,除一對羊脂玉如意外,尚有幾件是這些天在九江逗留、一些土豪士紳所贈的寶貝兒。

  民與官鬥,怎麼都要吃虧,而虛與委蛇之事向來非竇大海的強項,他打開始就想推掉,卻直接被那位朱大人點名,非接下這樁生意不可。

  雲姨找了張椅子優雅落坐,輕哼兩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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