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雷恩那 > 鴛鴦會游龍 | 上頁 下頁 |
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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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順子,待會到對岸,我請你吃涮羊肉。”李游龍爽朗大笑。 下一刻,笑聲未歇,他人已瀟灑地躍上渡頭甲板,來到帶弟面前。下半身幾已濕透,不斷地滴著水,這模樣可說是萬分狼狽了,但他仿佛自在得很,笑得白牙燦爛。 這人,莫名奇妙,古怪到了極處,嬉皮笑臉的,好似挺容易和人打成一片,動不動便和人熟絡。帶弟瞪著他,男子的瞳中跳動兩簇火把,似笑非笑,她試著分明,但愈探、愈是迷惘,毫無所獲也就罷了,自己還差點丟了心神。 忽然—— 「做什麼?!別動我的馬!”見他扯著馬轡,帶弟心一驚,神遊的意志瞬間回籠,挺身擋在黑馬前頭。 他好笑地歎了一聲,語調略啞。「你不是想渡江嗎?還有這匹黑馬。咱們總得替它安排個位子,雖嫌簡陋,如今也只好將就點了,你說好不?” 「你什麼意思,我——”帶弟陡地瞠目結舌,眼睫瞬也不瞬。 那匹駿馬竟半點兒也不排斥男子的接近,他五指輕鬆地牽著馬轡,它四蹄便乖乖地跟了去。怎會這樣! 這匹馬性子頗烈、野性精神,剛開始,她花了三天時間才教它熟悉自己的氣味,不再因她的靠近而躁動。它是四海鏢局應承下來的「護鏢”,從塞北一路護送南下,等渡了江便人兩湖,屆時,這匹駿馬就得物歸原主。 而四海此趟走的是「活鏢”,指被保之物具有生命,可能是人,也或者是四蹄、兩腳、多足,甚至是無足的動物,尋常鏢局大多不敢接這樣的鏢物,但九江四海在大江南北是數一數二的鏢局,作風自然大膽,擔別人不敢擔的風險,賺別人不敢賺的銀兩。 她跟著阿爹走這一趟,見到這匹好馬,心中喜愛得不得了,卻有什麼辦法?!這馬是別人的,她不能偷、不能搶,再如何的愛不釋手,也得顧及到九江四海的聲譽。 四日前,眾人在客棧下榻,她留書給阿爹,悄悄地脫隊出走,是想和這匹馬兒獨處些時候,這行為的確任性,定要惹惱阿爹,但她總會帶著馬兒趕往目的地的,雖說心中千百個不願。 突地,帶弟內心一陣沮喪,她知道自己同這匹黑馬投緣,彼此已熟悉,可哪裡比得上現下這樣,這古怪的男子隨手一招、眼神一瞄,它便跟了去,好似他才是它命定的主人一般。這能教她不吃味嗎? 「去!乖。”他搔搔馬的耳背,下顆朝系妥的竹筏呶了呶。 瞬間,帶弟終於弄懂,他所謂幫馬兒「安排個位子”是何意思了。 「不可以!”她喝道,急迫上去,渾不怕地擋在男子面前,秀眉冷揚。「那竹筏破舊,又搖又晃的,船到江心,它站不穩,一不小心就會掉到水裡的!你、你知不知道?!” 李游龍雙臂抱胸,酒渦似乎離不開雙頰,將嚴峻臉形柔和地作了修飾。 是不是自己在塞外住得太久,好些年頭沒回來了?怎麼中原的姑娘生起氣來,唇更豔、眼兒亮,嫩頰紅撲撲,便如熟透的蕃茄,近近細聞,還透著一抹香氣,這麼有味道。 「我同你說話,你聽見沒有?!”帶弟讓那男子的眼神得渾身不對勁兒,強令自己鎮定,她冷冷又瞪了回去,再次重申:「馬兒不能上竹筏!” 「它能。我想——”他雙目微垂,語氣有些無辜。「你還不夠清楚它的能耐。” 帶弟杏眼圓瞪,氣不打一處來,正打算反唇相譏,此一時際,身後卻傳來水花濺起的聲音和眾人的驚呼—— 她連忙回頭,才發覺那匹駿馬真按著男子的指示,早已四蹄一跨,跳下渡頭甲板。它跺進水中,待靠近飄浮的木筏時,前蹄先按在筏上,身軀瞬間躍起,在眾人欽佩的喝采下,俐落安穩地站在筏上,若無其事地甩首搖尾,將水珠甩淨。 帶弟瞧怔了,忘記該如何反應。 是。她和馬兒相處不過幾日,還沒摸透它的脾性,這情有可原。那這個不知打哪兒冒出的男子呢?他不過拍拍它、摸了摸它,怎麼就能驅使它了? 腦中思緒還繞著這個問題打轉,滿肚子的不平之氣,那男子還以為已跟她鬧熟了,竟不由分說地拖住她的上臂,大咧咧地跨進船裡,聽他揚聲嚷著: 「船家老爹,咱們不必包船啦,你儘管撐蒿搖槳,船拖著竹筏,連馬也一起渡江了,省得你來回再跑一趟。按規矩,船資一人五錢,咱倆個就要十錢,再添匹馬也算五錢,到了對岸,我付你十五錢!你說好不好?”話尾雖以詢問作結,卻無商議的空間,僅是他習慣性的用詞。 那船老大臉色鐵青,扼腕至極,卻聽見男子又嚷: 「船家老爹,我年輕力壯,可以幫忙撐篙渡江,保證速度快上一倍不止,不過——我同你打個商量可好?船資可不可以減半啊?” 唉,好個程咬金! §第二章 心醉怒顏 船到江心,早離開白芒渡好一段距離,帶弟仍不太明白一切是怎麼回事。 仿佛所有事都教男子操控著,他嗓音渾厚爽朗,腦筋動得極快,三言兩語便把人唬弄得團團轉,然而,黝黑臉上始終掛著笑意,牙好白,酒渦舞動,一副心無城府的神態。 「別擔心,你瞧,它不是站得挺穩、挺踏實的,不會落江的。” 溫熱的氣息忽然拂過耳蝸,髮絲微動,帶弟渾身一顫,倏地轉向面對他。 心臟如受重錘,她倒吸了口涼氣,驚覺兩個人挨得著實太近。他眼睫又密又俏,男人不該有這樣的長睫,當它們無辜地眨動時,竟流露出孩子般的稚性,教人……教人很難呼吸。 帶弟連忙撇開視線,這時才知小小船艙裡,幾乎所有人都在注意力放在他們身上,有的是光明正大地瞧著,有的則故作不經心、耳朵倒拉得長長的。 「你怎麼啦?臉怎麼這麼紅?很熱嗎?”那氣息再次拂來。 「走開。”她低低一喝,人跟著站了起來,快步走出艙外。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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